那人犹豫了片刻,拄着剑低声答道:“我叫何颙。”
“我听爹爹提起过你,你是太学生何伯求,名气可大了!”阿瞒说道。
“原来是何伯求,在下汝南周澈,久仰久仰。”周澈执礼作揖道。
何颙苦笑一声:“幸会幸会!汝南周氏如雷贯耳!兄台和小兄弟就不要嘲笑我了,名气何用?如今我已成了待罪之人。”
“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阿瞒好奇的问道。
“宦官劫持了皇上和太后,假传诏命诛杀大将军窦武,北军五营的官兵全出动了。陈太傅带着我们八十多个太学生杀入宫中想要解救皇上,不想被王甫那阉贼带兵劫杀。”何颙说着说着,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一共八十多人啊……大家都死了!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老太傅都七十岁了,竟被那帮阉人毒打致死……”
“伯求兄,节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他们的血不会白流,吾道不屈。”周澈安慰道。
阿瞒也不是很明白他和周澈说的是什么,但看见这么一个七尺高的汉子涕泪纵横,心里也怪难受的:“你别哭!当初我娘去世的时候我也哭了,但是时间一长也就过去了。爹爹说过,凡事还得向前看。”
何颙似乎真被他们这几句话劝住了,擦了擦眼泪:“总有一天我要报仇,要把阉贼刀刀斩尽刃刃诛绝!”说着他又爬上了柴堆。
“等等!伯求兄汝去何处?”周澈道。
“我得赶紧逃出洛阳城。”
“你一身血迹,肯定会引人注意的……”周澈道。
这时没说话的阿瞒忽然跑向了柴房。
何颙一愣,和周澈对视一眼,两人会心尴尬一笑,两个年轻人还不及一个小孩考虑得周全。转眼间就见阿瞒捧着一件仆人的破衣服跑了回来:“快把这个换上。”
穿下人的衣服逃跑,这真是个不引人注意的好办法。何颙连忙脱下血衣,三两下就换好了破衣服。
“你倒是把帽子除了呀!”阿瞒说道。
“君子死不免冠,这可不能摘。”何颙正色道。
“你跟我弟弟一样,也是个书呆子!”阿瞒呵呵笑了,“你口口声声要给你朋友报仇,可要是连命都没有了,还给谁报仇呀?”
何颙叹了口气:“唉……周兄,我自负甚高,想不到危难临头尚不及一个孩子。”说着除下了头戴的皮弁。
“哎呀!”阿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骠骑大将军”丢了,咧开嗓子,“我的骠骑大将军呀……我拿什么去斗车骑大将军呀……呜呜……”这可把何颙和周澈弄蒙了,这孩子刚才还指挥若定般,这会儿他倒哭起来了。而且什么骠骑大将军、车骑大将军的,这孩子怎么还哭出两位朝廷大员来了呢?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的斗鸡丢啦!”阿瞒捶打着何伯求的肩膀,“我的骠骑大将军可是从来没斗输过的鸡呀!”
何颙这才明白:“不妨事的,这个送你了。”说着从腰上解下佩剑交到阿瞒手上。
阿瞒拔出剑来一看,这家伙青铜打造,边刃锋利,在月光之下幽幽泛着青绿色的光芒,父亲和叔父也有不少佩剑,竟没有一把比这个漂亮,一定是价值不菲。阿瞒忙止住了悲声:“你没有剑怎么行?”
“我现在一身下人打扮,带着这剑只会更惹眼。宝剑赠义士,你今天救我一命,这剑就送你了。”说着,何颙已经爬上了墙头,又回过头来,“小恩公,我倒孟浪了,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呢。”
“我叫曹操。”
“我看这府邸殷实宽阔,想必也是官宦之家,能否告知令尊官居何职吗?”
阿瞒呵呵一笑:“我爹是司隶校尉。”
“曹嵩!?”何颙仿佛被锥子刺了一下,木讷了好久,竟骑在墙上仰天大笑起来,“你是曹巨高的儿子?哈哈哈……你竟然会是曹嵩的儿子!哈哈……天意!这真是天意……周兄!后会有期,就此别过。”说着他身形一晃,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