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半夜贼,包括南凌、高家兄弟等这些轻侠在内,诸人都很兴奋。
他们虽身为轻侠,但平时也至多呼朋唤友饮酒博戏走马射猎而已,做过的最暴力的事儿大约也不过打打群架,绝大部分都没有杀过人,更没有像今夜似的,真刀真枪,临箭矢,冒火海,生死一线。
之前在战阵上时,一股热血冲头,可能顾不上品味体会,都只顾着跟从周澈往前冲杀,但这会儿尘埃落定,交战完了,或者后怕,或者觉得刺激,一个个都是亢奋得不得了,有的甚至手脚都在不停地抖动。在回亭舍的路上,他们簇拥着周澈,七嘴八舌,说个不住,有的吹牛说自家多么勇武,杀了几个贼人;有的嘲笑别人胆小,不敢冲杀在前。
大冷的天,一个个的脸都红扑扑的,呵出一团团的热气。
周澈只是微笑倾听。
今夜杀贼,他一直都是身先士卒,要不然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将那伙悍贼击溃。南凌等轻侠兴奋,他也很兴奋,不过为了维护自己沉着稳重的形象,不愿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周澈心道:“今夜是头一次率部上阵,除了有几人负了轻伤外,居然没一个战死的。真是托天之幸!”
说是托天之幸,其实之所以没有死人,主要还是和他的指挥部署有关。当周澈带人来到庄外后,群寇正与文家人厮杀,文家的蓄养的宾客和一些佃户徒附,正从外边夹攻。他当时没有贸然出击,而是潜伏在边儿上等了一会儿,一来观看战况,一来给诸人恢复体力的时间。
等到文家宾客头目战死,一些徒附重伤,群贼放松了对外的警惕全力攻打庄内后,周澈才带人冲出,先以弓矢急射,再亲自催马冲阵,只不过片刻之间,就一举将贼人的阵势打乱。他这一身先士卒,姜枫、韦强、邢刚诸人怕其有失,亦皆奋不顾身,执刃奔突。
贼寇激战了多时,好容易攻进了庄中,正力疲放松之时,哪里是这一股生力军的对手?完全抵挡不住,节节败退。
便在此时,郑季宪、铁哲等人驰马来到,紧接着,南凌诸人亦到,贼寇更是不支。战不三合,贼许引被一支流矢射死。群贼的士气顿消。南凌等人驱马追杀,如砍瓜切菜也似,几乎把他们杀了干净,只剩下最后三个逃入了庄中后院的小屋里。
回想适才的杀贼过程,周澈的心砰砰直跳。他摸了摸右胸,当战正酣时,贼寇中有人射了他一箭,要非周仓扑身挡住,怕他早坠落马下。以当时的情况而言,这一落马,十之七八就性命难保了。他做了这么多事,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希望可以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保全住性命,如果反而死在今夜,才真是可笑!他想到此处,不觉自嘲一笑。
周仓一直跟在他左右,看见了他的笑容,问道:“三叔,你笑什么?”
——也是周仓运气好,他挡下的那一箭,正射到他的髻上,差两分就要破头而出。周澈由衷地感谢说道:“元福,今夜若不是你,恐怕我已经魂去见先祖了!”
周仓咧嘴一笑,摸了摸髻,说道:“三叔见外了。”
这时姜枫却很严肃地接口说道:“主公,若再遇贼,切不可亲身犯险了!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出身名家,才过群伦,日后必得国家大用,前途不可限量,岂可自轻不惜身?这等陷阵杀贼事,以后交给俺们去办即可!”。
周澈听完心里既痛快又欣慰,笑道:“元福救我,枫之爱我!”旋即应诺道,“好!就听你的!以后若再遇贼,我便只在后边给你们擂鼓助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