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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泉兄!好事!大好事!”黄德素步下生风,快步进张荏的屋舍。
张荏放下手里的书,麻木地抬起头道:“如今这世道还能有什么好事?”
“东宫要征罪轻文官两百名,去青、济、兖、东四府充任县官!考满有功者可以赦免前罪,仍旧升迁!”黄德素高兴地搓着手道:“我已经打听了,所谓罪轻者,只要不是苦役班里的就成!”
张荏站起身,脚下颇为虚浮,眼泡肿胀,却道:“从安兄,你怎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黄德素颇有些意外,道:“莫非还有什么要务我没听说?”
张荏大大摇头,道:“山东一省六府,除了登、莱,其他四府哪个不是位处南北交通要道?尤其是东昌府,乃是要害中的要害,又是烟柳繁华之地,东宫不以嫡系前去,反倒征募犯官,这还不明显么?正是借刀杀人之计啊!”
“不至于吧……”黄德素微微皱眉。
“我只问一句,东虏兵至,该如何抵挡?降耶?走耶?”张荏剑眉一竖,满脸溢满悲苦之色:“东宫是不想担上残虐士子的恶名,这才出此毒计啊!”
黄德素一腔振奋瞬息被扑灭,道:“我总觉得不至于如此……不过文泉兄说的也有道理,且再看看吧。”
“从安兄,”张荏压低声音道,“我还听说,东宫软禁皇父,有操莽之心……”
“嘘!”黄德素连忙压下声音:“慎言,慎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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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政策,都不能拍脑袋想出来。”朱慈烺在公事房里召集了知府以上的地方官员开会,布置当前民政任务。他道:“多尔衮只知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圈地令一开,难免要更加焦头烂额。”
圈地令看似满足了广大满清贵族分享胜利果实的需要,历史原剧本中也的确是在顺治元年十二月颁布,一直说“下不为例”,又一直圈到康熙二十四年方才停止。那时候近畿附近已经几乎没有民田,百姓全都成了八旗农奴。
然而现在的状况却是满清早了半年时间布圈地令,外部大环境有着极大的不同。
先是李自成的顺军还没有溃败,仍在山西窥视北直隶。
其次,留守后方的济尔哈朗和顺治帝还没有迁到北京,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好地肯定已经被圈完了,又势必以多尔衮多铎两兄弟的正白、镶白两旗获利最丰,如何不让人眼红?
有了土地之后,八旗贵族自然不肯轻易出兵打仗。他们生怕自己一走,圈到的地又被其他旗抢了去。
而那些没圈到地或者圈得少的贵族更不肯轻易出兵——凭什么我好处拿得不多,送命的事却要我去做?打仗是要死人的,旗下人又都是贵族的私人财产,就算抢到了人口和土地,总得算算这笔买卖是否得利。万一自己打下的土地,又被别人圈去了怎么办?岂不是人财两失?
在确定名分之前,满洲人势必要在多尔衮面前大打口水官司。这就是八旗制度最可爱的地方,仍旧带着部落和部落联盟的特性,并不是一个彻底中央集权的组织。黄台吉若是再多活二十年,可能情况会大大不同,然而现在执政的多尔衮本人也是一旗旗主,当然不会做出削弱自己的蠢事来。
“只要多尔衮不确定圈地所得,以及日后的战利品分配,满洲大军就不会大举出动。”朱慈烺道:“而且起码在夏收之前,大同宣府一线无法承担大军过境的粮草供应。”
大军过路,私库或许还能藏下一部分粮食,但公库里的粮食却肯定不会留下。李自成之所以从井陉撤回山西,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路从三关入京,沿途没有留下什么粮食。而任继荣和李友的人马不多,应该还能匀出一部分给他。
“由以上两条可以推论:满清大军在内部统合、夏收完成之前都不会有大动作,我们就是要趁这个时间,迅速将山东西部的人口、粮食、物资、运到东面,充实防线,缓缓朝西推进。”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