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气氛一时间有些淡淡的尴尬。
傅督军脸上也没有了先前面对萧铸的嚣张气焰,看了看卓琳犹豫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这明显理亏心虚的表现卓琳自然是看在眼里,不由在心中轻叹了口气。要说她对傅政一点儿怨气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傅政身边快三十年,说是傅家大少要不是有傅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护着过得恐怕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孩子,哪怕再怎么理性的人也忍不住要迁怒。
但另一边卓琳也知道,在这种事情上怪傅政毫无意义。
她自己亲自生下来的孩子被人掉包了都没现,又怎么能指望傅政一个压根就不知道这个孩子存在的人?
那几年是什么情况卓琳也清楚,傅政在家的时间加起来恐怕一年都不到半个月。
至于说教育问题就更不用说了,且不说儿子马上都是而立之年了,就算真的还是个孩子傅政可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教育有问题。
在傅督军眼中,女孩子就锦衣玉食养在家里有人教她们读书习字就不错了,男孩子就要摔摔打打磨砺才能成才。而傅凤城和傅钰城之间的差距就更加坚定了傅督军的想法。
傅凤城没人疼没人爱,一切靠自己如今长得出类拔萃。傅钰城从小被冯氏溺爱,要不是这一年被修理过几次那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所以…傅督军的教育理念没有任何问题!
傅政这些年越固执了,卓琳既不打算跟他叙什么旧情自然也懒得跟他算旧账。
只是傅督军心虚,总觉得卓琳是来跟自己算旧账的,毕竟卓琳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温柔小意的女人,真起火来就是当年的傅督军也不怎么受得了。
于是难免有些紧张了。
卓琳看着他一脸戒备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捂着眼睛叹了口气。
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手重新直视某人,沉声道,“傅政,谈谈吧。”
傅督军轻咳了一声,正襟危坐,“你想谈什么?先说好…老大绝对不可能跟你走的。”
卓琳无语,不过官场混迹多年到底还是多了几分棱角,她微微挑眉道,“哦?不跟我走?凭什么?”
傅督军抬手就想拍案而起,只是这个动作目前对他来说难度颇高。手才刚抬起来胸前的伤口就开始抽疼,于是他只好改成双手扶着桌子,“他是我老傅家的嫡长子!南六省的少帅,跟你去北四省给龙啸那老小子做事吗?”
卓琳并不生气,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傅政,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傅督军摸摸脑门,小声道,“你要是舍不得就回雍城来呗,不就是一个州长么?谁还没有似的?”
一抬眼就对卓琳似笑非笑的眼神,于是傅督军知道这个提议可能不太行,于是思索再三咬牙道,“大不了,劳资赔你一个儿子!老二老三老五老六,你随便挑一个带走吧!”
“……”卓女士表示她只想把手里的茶杯扣到傅政的脸上,“你当我傻?把我儿子给你然后还得替你养儿子?”
“那你想怎么样?!”傅督军有些烦躁但还是试图跟前妻“讲道理”,“老大留在傅家,将来整个南六省都是他的。他要是跟着你去了北四省,不就矮了龙钺那小子一头?现在可不是我们当年那个时候,就算他再出息想要自己打下一片地方也是难上加难。再说了,有现成的不要你非得让他重新来过?你是不是傻?”
“……”从头到尾难道不是你非得跟我争这个问题的吗?
卓琳又不是什么清高圣母,她当然知道什么叫利益最大化,作为母亲她当然知道怎么为儿子争取最大的优势和好处,更何况这本就是他应得的。
所以从头到尾她就没有提过要傅凤城跟她去云州,谁知道傅政哪根筋不对非要在这个问题上跟她死缠烂打?
卓琳微微挑眉,“哦?南六省以后都是凤城的?我怎么记得你还有老二老三老五老六?”
傅督军一挥手,不以为然地道,“那能一样吗?”在傅督军眼中,儿子和继承人从来都不是一回事儿。
或许他曾经有动摇过,但那是在傅凤城痊愈的希望真的几乎断绝的时候。那时候觉得傅凤城的伤能不影响他的生命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想什么继承人?
这么说起来傅督军也可以说是相当无情了,独断专行地决定之后就再也不会给其他儿子机会。
但如今这样的世道,整个南六省都是他的他自然有权力做任何自己想做事情谁又敢说他不对?
卓琳一只手撑着下巴打量着眼前的人,傅督军有些戒备地瞪着她,“你看什么看?”
卓琳淡淡地收回了目光,道:“没什么,我要见见冯氏。”
傅督军松了口气,自觉关于儿子的归属问题已经讨论结束了,“关在院子里呢,尽管去。随便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卓琳轻笑道,“随便怎么处置都可以?”
傅督军点头道,“自然,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卓琳道,“你好好养伤吧,我先走了。”这么多年过去,她跟傅政实在没什么可聊的了。就算是要忆当年,对着傅督军这样一张脸她也想不起来什么能聊的。
本质上,好看的人都是颜控。
“等等!”傅政连忙叫住她,卓琳有些不解,“还有什么事?”
傅政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和…你和、姓萧的……”
卓琳在想着去见冯氏的事情,有些漫不经心,“嗯?怎么了?”
听他只说了几个字就不说了,有些诧异地抬眼看着他。
傅督军有些没好气地道,“我说…你和萧铸那家伙,怎么回事?”
“你就问这个?”卓琳有些无语,傅督军理直气壮地道,“我不能问问?”
卓琳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道,“第一,不关你的事。第二,你想太多了。走了,你好好养伤吧。”
“喂!你这女人……”傅督军有些急了,卓琳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里的人道,“有空管我的闲事,不如理一理你自己的家事。放心,我要是再结婚,会喜帖给你的。”
“谁特么要你的喜帖!?”傅督军怒道,想起卓琳前半句话一时又有些脸红,低声嘟哝道,“谁知道那些女人是怎么想的?劳资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管这些破事?你要是不放心你儿子,那你回来劳资让你管啊。”
卓琳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傅政,你长得挺丑,想得倒是挺美的。我走了,以后少见,伤眼睛!”说完就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被抛在房间里的傅督军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怒吼道,“劳资哪里丑了?!还有!什么喜帖!你给劳资说清楚!”
外面韩冉推门进来,正好被这一声怒吼震的手都抖了抖,抬头惊愕地与傅督军面面相觑。
傅督军自觉在属下面前丢了脸,轻哼一声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韩冉只得恭敬地后退了两步重新关上了门。
房间里傅督军独自一人坐在沙里,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丑吗?不对…劳资长什么样关她什么事儿?随便跟她客套两句还当真了!哼!”
自言自语并没有什么意思,片刻后傅督军还是沉默了下来。
靠着沙闭上了眼睛,房间里一片寂静。
另一边傅凤城陪着卓琳走出了傅督军的院子往冯氏被软禁的院子而去,一路上傅家不少佣人都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位傅大少亲自作陪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