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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尘埃

病房里,季风和王北坐在苏和妈妈左右,有说有笑的陪着眼前这位如同自己母亲的女人聊天,开朗如林菁,自然是十分受季风王北的欢迎。

走廊尽头,洗手间旁,苏和站在床前,手里拿着一根烟,熟稔的姿势,却没有点燃。

“苏和。”即使知道他听不见,还是拍拍他肩膀的同时叫出了声,这么多年来的老习惯了。

“叔叔。”苏和用手语,转念一想,又拿出手机打字。

——叔叔,这段时间您辛苦了。

苏和打完,把手机递给钱医生,这个当年温和的谦谦君子似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两鬓斑白了。

——没有辛不辛苦的,你别难过,生老病死,看开点就好。有时候活着反而累。

虽然知道苏和懂唇语,但还是飞快的在手机上打字,很多事情,都养成了习惯。

——叔叔这么多年,一定很累吧,妈妈很多时候都在外面,我知道你一直陪在她身边。

——还好,再累也比不过看着你妈难受来的难过。苏和,你妈之所以喜欢往外跑,不仅是因为她很善良,更多的是她不想你看到她生病。很多时候,是熬不过去了偷偷住在医院,并不是义诊。

钱锋打完这些字,看了又看,犹豫着要不要给苏和。

一只手拿过手机,苏和飞快的打字。

——我都知道,有一次我偷偷跟过去了,看到你抱着她进了病房。

那一次,苏和提前回国,没有和妈妈说,本来想去医院找她的,没想到刚到妈妈诊室外面,就看到钱叔叔抱着妈妈向一间病房走去,而妈妈当时已经昏迷了。他想跟过去,可是想到前一天晚上妈妈给自己的短信,他默默的在病房外,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着护士给妈妈输液,钱叔叔拉着妈妈的手,掐着手上的穴位,一下一下,直到妈妈慢慢睁开眼睛。

三天后,苏和买了回美国的机票,返回了他就读的那所聋哑大学,上飞机前,他给妈妈了短信:妈妈在外面要注意休息,早点回家。s.h.

——苏和,很多次,我看着你妈倒在我面前,我都在想,要不就不救她了,她活得太苦太累,我不忍心这么看着她难受。可是最后她都熬过来了,我知道,她是因为你,因为你需要她,她不能让你一个人难过。

钱锋的眼圈红了,想到那个坚强的女人,二十几年的陪伴,他就像她身边的一粒尘埃,默默守着她,感受着她的痛她的甜。

——叔叔,我知道,刚出事的那段时间,我想过离开这个世界,突然进入没有声音的世界,那份寂静让我痛苦的很难入眠。那个时候王奶奶告诉我,如果我去了,妈妈也走了,可是妈妈这辈子太苦了,如果就这么走了,太可惜。所以我去了美国语言康复中心,努力地学习手语唇语,我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可以和妈妈沟通,融入到以前的世界。我去看心理医生,去读完大学读研究生。我想让妈妈看到,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我可以过得很好,照顾好自己。

——苏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叔叔很佩服你,你的笑容就是治疗你妈妈心痛最好的良药。

——叔叔,如果妈妈就这么走了,我没有遗憾了,因为她的陪伴我很满足,她尽力了。可是您呢?

——我?曾经我一度的希望,把林菁娶回家,做我的妻子,让我给她撑起一片天,她只需要安心的呆在我的怀里,就够了。可是现在,我不知道了,我不想她难过,不想她因为离去觉得欠了我的。

——可是,如果妈妈也喜欢你,只是因为内疚而不敢和你在一起,那么这辈子你们都会有遗憾的。

——这么多年,你妈一直希望我找一个健康的伴侣,那样我就可以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我试过了,我做不到,每次想到她一个人,我就会忍不住想她过得怎么样,到头来还是前功尽弃的回到她身边。

——叔叔,等妈妈身体好一点,去跟妈妈求一次婚吧,不管你们还能相守多久,总好过一辈子就这么过完了。我会和妈妈说,也许我的生命也不长,但我会像妈妈守护我一样,努力活着,陪您百年的。

看完这段话,钱锋把手机放在窗台上,情不自禁的抱住了苏和,第一次,那么用力,像每一个父亲一样。苏和拍拍钱锋颤抖着的背,默默地回抱着面前的人。

从两岁开始,他在他面前早就是一个父亲的角色了,那个时候,妈妈工作忙开不了家长会,他就偷偷瞒着妈妈去,他在学校犯了错被罚,他会安慰他,他和同学闹了矛盾,他会开解他;他恋爱了,第一个告诉的人是他;他心脏不好,每次病他都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还和妈妈说正好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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