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柳词的剑光也不及此。
这是真正的神迹。
至此,他再如何了不起,也剑意将尽,需要休息片刻。
井九走在湖面上,一身风尘,如自无数年后归来的仙人。
破荷微颤,水波微动,远处的墨蛟探出头来,对着他恭敬行礼。
便是走路,也是极快,没用多长时间,他便来到了千里风廊的尽头,看到了那座比自己的衣服还要破烂的石山,看到了石山四周比自己还要疲惫的一茅斋书生们。
还有那个浑身浴血的圣人。
布秋霄的血就没有停过,就算偶尔凝结,也会被他自己重新割开。
因为只有圣人血才能封住这条通往冥界的通道。
可是此时他身上的血未免也太多了些。
那些血里泛着金色的光泽,与仙气竟有些相似,只是那座石山里的血迹已然黯淡,金色光泽几乎快要看不见了。
这种时刻,自然没有什么时间寒喧,更不需要说什么恭喜。
井九问道:“她为何如此之快?”
“有仙气加持的天地遁法,没有你快,但也很快。”
布秋霄望向不远处奚一云已经冰冷的身体,说道:“她偷袭伤了我,但我还能撑一段时间。”
井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十几具一茅斋书生的尸体,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可能还要再撑两个时辰。”
布秋霄看着他的脸,问道:“你还撑得住吗?”
井九说道:“应该可以。”
……
……
整个朝天大陆,甚至应该说整个天地,这时候都已经陷入了僵局。
以天地为炉,这真的是绝世手段。
有能力改变当前局势的真正强者,都因为各自的原因无法离开所在的地方。布秋霄无法离开千里风廊,巨人无法离开大漩涡,曹园无法离开冥界,青帘小轿无法离开通天井,因为他们要让这个世界继续存在下去。
可是他们能撑多久呢?最关键的问题是,井九还能撑多久呢?
白真人回到人间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来到一茅斋,重伤了布秋霄这位新晋的圣人,接着便消失在了天地间。
很明显,她就是要等着井九撑不住,等着这些绝世强者们撑不住。
井九如果不想转身,便必须在这两个时辰里找到她,杀死她。
问题是白真人这时候在哪里?
剑光照亮湖面的荷花,照亮石山里的那些血迹,照亮了一茅斋书生们的眼睛,然后照亮了云梦山里终年不散的云雾。
……
……
中州派的云船还在路上。
因为童颜的缘故,井九与柳词曾经进过一次云梦大阵。
即便没有这些前提,现在世间又有什么阵法能够挡住这道剑光?
通天杀阵都不行,云梦大阵自然也做不到。
云雾微微下陷,然后生出一个极小的细洞。
紧接着,某座山谷高台边的一棵树断了,溪水也断了,地面出现一道裂缝,向着深处延伸而去,不知到了何处。
这里是地底的最深处,也是云梦大阵的最深处,这里有着最深的夜色,却又有着最美丽的星空,仿佛能够从人间通往仙界。
淡淡的雾气里,有道极其庞大的身影,散着难以想象的威压。
“景阳!你也太嚣张了吧!”
如雷般的怒吼撕碎了所有的雾气。
麒麟终于显露了真身。
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如果说尸狗像是一座黑色的石山,麒麟就像是那座黑山上挂满了彩色的幡,还镶篏着各式各样的宝石,明**人,宝气十足,令人望而生畏,却又让人觉得极其丑陋而恶心。
但不管它究竟是美是丑,终究是朝天大陆最古老的生命,最高阶的神兽,拥有着翻天覆地的威能。
放眼世间,除了雪国女王还真没有谁敢说是它的对手,尸狗能够对它形成震慑,也是因为尸狗打起架来更不要命。
井九看着它的眼里却没有任何警惕,平静问道:“白渊究竟在哪里?”
麒麟沉怒说道:“我怎么知道?”
井九说道:“如果知道我要杀你,她会不会现身?”
麒麟就像是听到世间最荒唐的言语,大笑说道:“就算你是万物一,难道就能轻易地杀死我?不要忘记我是真正的神兽!我真正的境界本事,你根本没有见到过,以为快就了不起吗?哈哈哈哈……”
它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眼里骤然出现不可思议与愤怒的神情。
井九不知何时张开了右手,掌心搁着一只古意盎然的钟。
景云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