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像是一台生了锈的机器,脑子里头如同一团粘稠的浆糊一般。很多时候连反应都很迟缓。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心理治疗中心,宣卿然很想把那一次理解成是言辰的一个讲座,可又不能说成是个讲座,因为言辰也不是什么医生,也不是什么学者,更不是什么对抑郁症有研究的教授之类的,真要说起来,他只能算是个类似于志愿者一样的,或者说连志愿者都不算,总之当时就是言辰在一群病人中间说话,他旁边坐的都是些病情不处于严重作期的病人,这其中就包括了她。
那时候她已经治疗过一段时间了,每天都如同置身地狱一般,甚至好多次,她都产7;150838099433546生了幻觉。
直到他的出现,他就像是一束光,强烈的足够照亮一个人世界的光。
宣卿然坐得离他很近,就和其他抑郁症的患者一样,有些双目无神,面无表情,就那么坐在那里,而且感官有时候会有些迟钝,但是她还是能够清楚地闻到坐在自己旁边位置的这个男人,身上传来的一阵非常浅淡的,酒的馥郁味道。
那个时候言辰是不是喝醉了,她并不知道,只是哪怕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能够记得清楚那个时候他身上的酒味。后来她知道,那是威士忌的味道。
正因为不是什么对这个病有什么专业上研究的人,他只是个志愿者而已,所以他并没有说什么太过专业上的话语,就像是普通聊天一样地说话,并且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他的话中还带了些许酒意。或者说,他甚至都不算个志愿者,就是进来聊天说话的。
他说,“并不只是你们才抑郁,我也抑郁,这个世界上好多人都抑郁,可以说每个人都抑郁,人活着,不顺心的事情太多了,生活的压力太大了,生命,太沉重了。活着,太累了。哈哈……”
他甚至还这样弯了眼睛唇角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听上去特别清亮。
“但是我还是活着,大家也都还是活着,哪怕是苟延残喘地活着,哪怕是生不如死地活着,但只有活着,才不枉费自己曾经承受了那么多。对命运的不妥协,只有活着,才不算输。因为死了,就没有机会可以后悔了,后悔自己明明可以看到更多的阳光,后悔自己,明明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因为生命,太沉重了,如果轻易放弃,定然是会感到后悔的。”
他的话,宣卿然一个字都没有忘记,明明感官那时候已经迟钝了许多,依旧记得他身上浅浅的酒味,依旧记得他说的每个字,包括他后来说的,“像我,我就挺抑郁的,不过我还是活着,活下来了,不高兴就在书里写死两个人,泄泄也就过去了,趁着还有后悔的机会时好好活着吧大家,因为我们以后要死很久的。”
好好活着吧,因为我们以后要死很久。宣卿然听到他这句话的当时,就微微勾了勾唇角笑了起来,天知道那是她时隔多久都没有露过的笑容了。只是后来她才知道,言辰根本就不是什么志愿者,也不是什么医生学者,因为有护士过来说了一句,“371号言辰,到你了,江医生在三诊室等你。”
他也只是个来接受心理治疗的人而已。
但只有宣卿然,只有宣卿然认为,他那次是来做公益活动的,而不是过来接受心理咨询治疗的。
因为起码,他拯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