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忌日——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这五个字。
他不是石头缝里崩出来的。他是有母亲的。可从没人跟他提过有关母亲的事儿。
外公?
至外公去世,这爷孙也没放下争执。一个星期未必能说上十句话。自然没那机会谈及此事。
父亲?
除了赌场与酒场,他从不关心别的东西。楚河也不会去问这个连自己都无法照顾的老东西。
他倒是问过姑姑,很小的时候便问过。可姑姑没理他。
他今年二十六岁。却是第一次知道母亲的忌日。
他今年二十六岁,也是第一次知道从亲人口中听见母亲二字。
一瞬间,楚河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散乱开来,无法聚焦。
他曾不止一次幻想母亲会是什么样子。可他从没见过母亲的照片。萧山别墅没有,燕京那个所谓的家也没有。仿佛这个生他的母亲并不存在。亦不曾出现在他的生活之中。
他更加不知道,他的母亲,白城军区第一任朱雀。萧山别墅唯一继承人。那个生他的女人曾是南方乃至华夏第一美人。拥尽荣耀,绝代风华。
那一桩不幸的婚姻曾遭受萧山别墅的极力反对,亦成为华夏最热门的话题。轰动全球。
她只对天下说了一句话:我是他的女人。
他什么都没说,但他做了。
千秋功名。一世葬她。
为了她。那个华夏至高无上的兵王,那个前途无可限量,那个曾被美国第一夫人亲自接待并嘉许的兵王与世界为敌。就此陨落。
楚河缓缓抬起头来,散乱而漆黑的眸子毫无精气的望向姑姑:“母亲——叫什么?”
“萧慕容。”姑姑极不符合她作风地解释。“慕二仪之德。继三光之容。是为慕容。”
楚河轻轻裂开唇角,轻柔道:“好听的名字。”
良久的沉默之后,楚河再度出声:“姑姑,我能见母亲一面吗?”
姑姑。
我能见母亲一面吗?
他的母亲,那个令世人艳羡的绝世女子早已香消玉殒。可二十六年后,那个她剖腹而生的儿子,却以一种哀求般地口吻要求见她一面。
姑姑目光复杂地注视楚河,道:“跟我来。”
楚河步伐沉重地跟随姑姑上楼。他走得极慢。像是在害怕什么。
世界告诉楚河他是有母亲的。离奇的环境让他的生活里从未出现过母亲。他想过。但不敢想太多。他亦思念那十月怀胎生他的母亲。但脑海中只有空泛的概念。
他不知道母亲叫什么。他亦不知道母亲是做什么的。他更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
他的世界应该有一个美丽温柔的母亲。但他的生活不曾有过母亲。
他怕。
怕母亲从一个符号变为有血有肉的残忍事实。他的步伐沉重而缓慢。仿佛双腿绑上了千斤重的铁球。令他寸步难行。
姑姑走向那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向那楚河从未进去过的房间。
那应该便是母亲住过生活过安睡过的房间吧?
楚河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掐住。掐得他无法呼吸。双眼赤红。
咯吱。
姑姑推开房门,转头,望向楚河:“在里面。”
楚河徐步向前,见姑姑毫无进房的迹象。略一迟疑,他缓步走了进去。
月光袭入。
楚河一眼扫遍这并不大的卧室格局。
军绿色的床单被褥。简单的衣柜。毫不花哨的窗帘。以及那——干净整齐的书桌。
书桌上有一个不大的相框。因光线昏暗,楚河并不能清晰瞧见相框里的照片。
他往前迈出步子,艰难地走向书桌。
他渐渐走近,视线又喜又惊又怕地落在那相框上的女子。
只一瞬间。楚河的身子猛地一颤。顿时涕泪尽下。
她就是母亲。
母亲就是她。
母亲不再是一个空洞的符号。而是有名字,有样子,有血有肉的母亲。
万千情绪涌入心头。楚河浑身肌肉抽搐,如遭电击。
“妈——”泪水打湿他的脸颊,声线沙哑哽咽。“儿子来看您了…”
他对着照片里穿军装,行军礼,绝美无双的女子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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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外话】:明儿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