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金燕硬留在了白子华的院子里,玉燕沏好了茶水,然而白子华却怎么也不敢去林鹤望的院子,卓昭节最后只得道:“那我陪你到院子里,你自己进去好不好?”
“卓妹妹,你陪我进去好不好?你叫他一声姐夫,也不是外人……”
“白姐姐你真会说笑话,别说咱们是转着弯的姐妹了,就算是三表姐在这里,难道跟着你到林姐夫病榻前就像话了吗?”卓昭节耐心快用完了,冷笑着道,“你若是不去,那就叫玉燕去吧!只是你自己想一想,有朝一日你病在了榻上,林姐夫连着多日不来看你,最后只叫一个使女送些汤水,你心里怎么想?!”
玉燕和银燕也劝:“上回郎主说不要夫人过去,不过是才上了药,伤口疼着的气话,这都好几日下来了,夫人怎么还放在心上?婢子觉得卓娘子说的很是,夫人再不去,郎主才要生气了。”
白子华又畏惧林鹤望生气,又禁不住使女和卓昭节的劝说,犹犹豫豫,半晌才一步三回头的被陪着过去。
留下卓昭节站在院子里气闷了半天,才恨恨一跺脚,道:“咱们去前头问问闵太医是不是到了。”
这一日约的闵太医,也就是之前怒春苑中为卓芳甸与唐千夏诊断过的那位太医,想到他,卓昭节又想到温坛榕,不禁一个寒战,暗道:“白姐姐这儿到底是林家的事情,温六娘子实在缠人得紧,我得快点把她打了,不然闹了出来,不说九郎怎么想,传了出去也不好听——当初闵太医陪着小姑姑和晋王小郡主回长安,她们可是一直‘养病’养到了牡丹花会开始,趁长安城的人心思多半转到了花会上,这才悄悄的重新露面的,否则还不知道要静养到何年何月呢!”
卓昭节可不想无缘无故的栽这么个跟头,心中对温坛榕越的警惕。
回到前头堂前,果然闵太医已经在奉茶了,听着两边闲话,似乎已经诊断结束——闵太医谦逊得很,冲着他这谦逊的态度,显然他也不能除去林鹤望面上的伤痕,章老夫人言谈虽然还是不失大家风范,然而从神态到语气都透着虚弱,长安城中擅长外伤和保养的太医,知名的这几位,这几日已经全部都请到了,闵太医是倒数第二位,念着卓家的面子他才上了门,可也不过是跑这一趟罢了。
虽然还有一位顾太医,但章老夫人再不肯相信,也不得不悲哀的感觉到独子的伤是难以挽回了,实际上章老夫人对林鹤望能不能给自己挣到诰命的头衔并不是极为看重,但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林鹤望自幼聪慧,又拜得名师,虽然去年秋试没能夺得解元,但名次也不低。
更重要的是,他和宋维仪、麻折疏、江扶风等同窗十分的要好,约定同科下场的,如今江扶风随船北上是为了赴明年的春闱,他却为了治伤,若是能够治好也还罢了,不能治好——章老夫人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林鹤望才好。
这样从天到地的打击,换成章老夫人自己也觉得难以接受,毕竟林鹤望若是才学平平,或者年岁已长,也就罢了,但他正当青春,又极受期许,崔南风的得意弟子,那是大江南北都公认的准进士,却被一个孩童毁了!
章老夫人不是不恨游煊,可这位自夫婿早逝后就独立支撑门庭,在偌大林家保全产业与话语权的老夫人十分清楚,林鹤望无望科举,林家更加得罪不起游家,被毁了前程却还要惦记着不要得罪了伤害儿子的人,这样的现实只是想一想都叫人觉得酸楚,可一来游家已经尽心尽力的帮着寻医问药了,还找了姻亲卓家请来这许多只为达官贵人诊治的太医,游煊不过是个孩子,就算是个大人,游家这样努力的补救,以两家门楣的差距,再折腾,知道内情的外人也要议论林家不知道好歹了。
二来,跟游家大闹一场,且不说能不能占到便宜,即使把游煊也照样划上几刀,游煊是游家出了名的有天赋都不肯读书的主儿,他不走科举,凭游家的家势难道还怕娶不到妻子么?伤了脸,也不过是增加些异样的眼神,而到那时候,结下了游家这个仇人,林家哪里能有好日子过?
章老夫人想着这些,心思都散了,原本还与闵太医说着话,最后竟怔怔的住了口,望着堂前起呆来,亏得旁边游氏现不对,赶紧把话头接了过去敷衍,这时候卓昭节进来,因见闵太医在,忙也见了礼。
闵太医对准雍城侯世子妇自然格外的客气,忙还了半礼,笑着道:“卓娘子太客气了。”
卓昭节与他寒暄两句,闵太医看了看辰光也就告辞了,反正他也治不好,久坐就是不识趣了。
送走闵太医,游氏本来也要领着子女告辞,但看章老夫人今日情况不太对,她也不能放心,林家如今可全靠了章老夫人撑着,万一这位老夫人有个好歹,那游霰和游炬还有卓家四房不但要帮着林鹤望寻医问药,还得设法照料这位老夫人,指不定还要忙里抽空的安抚那白子华,如今游氏自己房里的事情都忙得团团转,哪里还敢添旁的事儿?
因此折回来就摇醒了章老夫人关切的询问了起来,章老夫人被惊醒,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只是如今她也没了心情掩饰,疲惫的道了一句:“叫游夫人见笑了,我今儿……今儿……”
看章老夫人似有说不下去的意思,游氏心头也觉恻然,扶着她手臂,低声道:“老夫人是累了,不如叫厨房做份安神汤来喝了,歇息歇息罢,白侄女年轻,林郎君可离不得你。”
提到媳妇,章老夫人神色越的苦涩,只是她虽然不满意白子华,却也不是当着外人的面就诉说媳妇不是的婆婆,只是摇了摇头,疲惫的道:“我先去看看大郎,再说安神汤罢。”
旁边的老嬷嬷听了这话,才要下去厨房里吩咐,却见门口人影一闪,有人托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进来,恰好接话道:“老夫人定然是累了,婢子看到厨房里炖的老参鸡汤恰好到了辰光,就自作主张盛了一碗来给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