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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为父之心(上)

不久后沈丹古匆匆赶到,当着敏平侯与卓芳纯等人的面,他略作思索,旋即挥毫而成一封告病致仕、请立世子的进表,捧与敏平侯过目,敏平侯摇头道:“我如今精神乏着,你给他们看过就行。”

沈丹古依言递到卓芳纯跟前:“大伯请看。”

卓芳纯心思复杂的接过,入目字迹如行云流水,再看行文,措辞用句,无不得体又透着恭敬谦逊,正是极为符合此刻局势卓家应有的态度。

他把进表拿在手里半天都没有作声,心想怪道父亲喜欢这小子,未及弱冠之年,单是凭这笔书法,就能称一时俊杰,更难得的是他这封进表写得如此老练娴熟,对局势的拿捏和上意的揣摩哪里是寻常士子能比的?陇右神童,果然名下无虚。

卓芳纯是很不喜欢沈丹古的,如今看到沈丹古如此出色,他心头的不喜更胜,暗想,若我那可怜的孩儿没有遭了沈氏的毒手,如今便是资质平庸,总也能慰藉膝下寂寞,胜过看到旁人享着天伦之乐,自己却冷冷清清,连妻子也只能靠宠着庶女们解闷。

当着敏平侯的面,他也没说什么,只将进表转给卓孝理,二房三房一贯的没有任何意见,到了卓芳礼手里也挑不出什么来,卓芳涯更不会拆了沈丹古的台,就这样,敏平侯让沈丹古用正楷抄了一遍,待墨迹干后,就让卓芳纯等人离去预备明日上朝代呈此表,却单独留了沈丹古下来:“今晚就让丹古在这里照拂罢,你们都不要来打扰。”

这晚敏平侯也不知道和沈丹古说了什么,总而言之次日一早,沈氏让沈姑姑扶着,颤巍巍的想见敏平侯,却被大总管卓页拦阻,任凭沈氏软语哀求还是大声训斥,卓页始终岿然不动,一直到卓芳纯等人上朝归来,沈氏也没能见到敏平侯,只能恨恨的回了自己屋子。

卓芳纯知道这个消息后也不在意,因为圣人已经当朝准许了敏平侯所请,甚至还赐了一株百年老参,这种参侯府也不是没有,但上有所赐,又是如今应景的药材,也足见体恤了,现在卓家要的就是这份体恤。

本来立世子是喜事,即使不请外人,自己家里总应该庆贺一下的,然而如今敏平侯虽然醒了过来,究竟没有痊愈,这庆贺的话也就提不起来了,不过致仕和请立世子的表书获准后,陆陆续续倒也有人上门来探望,并没有迅速一落千丈到了门庭冷落的地步,可见那株老参到底还是有些效果的。

让卓家上下意外的是雍城侯居然也来了,宁摇碧自然要随行。

雍城侯在上房由世子卓芳纯陪着敏平侯接待,宁摇碧自是寻了个借口跑到四房。

在宁摇碧想来,虽然袭爵的不是卓芳礼,但之前四房忤逆的事情已然盖过,卓昭节也不是非常看重这个的人,这会敏平侯醒来又上了表,料想应该不会再愁烦了,不想在四房里遇见卓昭节,却紧紧蹙着一双蛾眉,见到了他更是眼神躲闪,说话吞吞吐吐,宁摇碧为人狡黠,自己就是个哄人的好手,哪里看不出来她是心里有事、甚至于气短心虚?

他起了疑心,旁敲侧击的一问,卓昭节果然是心虚,被他迫着问了几问,就抵挡不住,把心一横,道:“好吧,我告诉你,是这样的……粉团不见了。”

宁摇碧早就将那小狮猫忘记到了九霄云外,想了一想才道:“你说那只狮猫?”

“是啊,就是七哥成婚的那日,我因为一点事情抱着它去见母亲,中间说话时不小心捏疼了它,它抓了我一把跑了,当时边上人人都忙着看我有没有伤到,竟没人想起来去寻它,结果找到今儿都没有寻到。”卓昭节一脸的听天由命,眼睛盯着手指,手指绞着帕子,小声道,“三房、五房都使人去问过了,并没有得见,这些天了,恐怕……恐怕很难找到它了。”

宁摇碧皱起眉,先问道:“你手给我看看。”不待卓昭节说话,他先蛮横的拉过双手一瞧,见上头并无伤痕,这才缓和了脸色,哼道,“它倒是命大,我送它给你是解闷儿用的,这畜生好大的胆子敢对主人动起了爪子,若是找着了,这种背主的东西也该活活吊死!”

这番话可不是为了讨卓昭节欢心特意说的,宁摇碧是真心实意这么想,他正当血气方刚,虽然也通文墨,但从本质上来说距离风月雅士差距大得很,还是崇尚剽悍斗勇的时候,在他想来,只有饮渊、饮涧这样搏击长空、凶猛犀利的猛禽,才有资格耗费心力、视如左右膀臂的对待,像狮子猫这类供文人雅士赏玩、或仕女贵妇豢养,以外形可爱娇嗲讨得主人欢喜的宠物,再宠也不过是个物件罢了,高兴了宠一宠,不高兴了想杀想打那都是小事,至于说狮子猫身价珍贵,价值千金,以宁摇碧的出身又哪里能把这区区千金放在眼里?

“……”卓昭节尴尬的道,“它才多大呀,抓不伤我的。”又道,“这狮子猫那么珍贵,还是你特别向义康公主要来的……”到底卓昭节是小娘子,对雪团儿也似的粉团还是非常喜欢的,如今弄丢了,虽然宁摇碧满不在乎,她终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一面说着,一面下意识的重新捏起了帕子,眼神飘忽。

宁摇碧不以为然道:“再怎么珍贵也无非是一只畜生,好好的养着它可不就是为了讨你高兴的?不想它倒是伤起了人,那怎么能留?”话是这么说,他对卓昭节这么看重自己送的狮猫还是很高兴的,想了想就道,“狮子猫虽然看着温驯,但究竟爪牙尖利,难免有失,我倒是疏忽了,这一只既然丢了就丢了,你若是喜欢养这些东西,过几日我再给你弄只鹦鹉来怎么样?那一个拿链子拴了轻易跑不了,而且不靠近它也啄不到。”

卓昭节叹了口气道:“还是先不要了,如今家里这个样子我也没心思养什么。”

“那我给你淘点别的好玩的。”宁摇碧关心道,“现下敏平侯难道对四房不好?”

卓昭节托了腮,闷闷的道:“也不能说不好罢,毕竟之前……如今祖父放了咱们一马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但这些日子,听人说沈丹古陪在祖父跟前比我大伯的辰光还要多,我听下人里风言风语的说,祖父如今立大伯,未必是真心,不过是看着圣意,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只看祖父对沈丹古的钟爱,没准风声过了,祖父就要寻个借口把爵位传给五叔——你也知道,这次的事情,五叔本来就是顶了缸的,我怕当真是这样的话,父亲母亲又要气不过。”

宁摇碧笑着问:“说这些话的下人呢?”

“大伯母和母亲命人抓了出来,当众打死了两个,如今没人敢说了。”卓昭节叹了口气道,“私下里或许有吧,但也没再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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