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氏自己生了二子二女,也照拂过长女和两个媳妇的生产,究竟经验十足,匆忙赶来却虽惊不乱。一看卓昭节的神情,就晓得她是吓着了,忙道:“你放宽了心!许院判的话你还不信吗?何况你见你五姐、三嫂、八嫂她们,还有灿娘,哪个不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论福分这满长安的小娘子谁能和你比?这会听我的话,放宽了心,不要紧张。”
被游氏安抚着,之前卓昭节听说过的白大娘子和阮云端的难产的恐惧才慢慢消退了下去,却还是攥着游氏的手不放,呜咽道:“母亲,我痛!”
“生孩子哪有不痛的?”当此之时,游氏虽是满面肃然,听了这话也不禁失笑出声,继而安慰道,“你忍一忍,孩子落地了就好了,难为事到临头,十个月都熬过来了,这会却怕了起来?”又道,“你不要慌,越慌越是不易……为娘在这儿,也打人等坊门开了就请许院判来了,你身子骨儿向来就好,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话之间,稳婆都收拾好进来了,看过情况,均道:“是要生了,只是还要等一等,是不是让世子妇吃点东西?免得一会没了力气。”
“厨房那边还没好吗?”游氏当然也不会误了这个问题,只是忙着安慰女儿,还没顾得上说,这会被稳婆提醒,忙问鹿鸣,鹿鸣不敢怠慢,道:“婢子去看看。”
大家子的厨房向来起得最早,这会人都起来了,闻说卓昭节要生了,打人过去要吃食,没人敢不上心。少顷鹿鸣引了厨房的人进来,因为游氏只匆忙交代了一句,也没说做什么,又有鹿鸣过去催促,所以手忙脚乱之间却是揣测着做的,揭开食盒是一份樱桃毕罗,一大碗老参鸡丝汤,并清粥等今早预备的早饭。
游氏亲手端了鸡汤与女儿:“待会要用力气,别嫌这个油腻,这里头加了老参,最能长精神力气。”
卓昭节如今慌了神,对母亲言听计从,忍着那汤的油腻喝了,将汤中撕碎的鸡丝也吃了个干净,又吃了几个毕罗——这时候疼痛也达到了高峰,她咽下毕罗,禁不住叫出了声!
这叫声让外头宁摇碧听得更是方寸大乱,若非产房外守着人,恨不能立刻冲进去,在庭院里团团乱转着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游氏等人俱有经验,倒没把这声惨叫放在心上,一面安慰卓昭节,一面指导她使力,虽然场面紧张,却是有条不紊。
究竟卓昭节身子骨儿好,自断出有孕以来,又有院判奉了皇后之命殷勤照拂,安胎期间亦是毫无忧虑,身边多是能人。所以这场生产却是顺利得紧,进产房后不到一个时辰,只穿着单衣、却在飞雪中不断冒着汗的宁摇碧便听得一声婴啼——他起初还道自己是紧张过度幻听了,跟着那婴啼继续,又有人在里头欣喜的嚷道:“是个小郎君!”
宁摇碧这才如梦初醒,大喜之下,也顾不得四周之人,乐得在雪地上一蹦老高,欢喜道:“昭节,咱们有儿子了!”他在外头等的早已是度日如年,这会终于听到了个结果,如何还能忍得住?跟着就想奔进去看自己这嫡长子,门口婆子哭笑不得的挡住去路,道:“世子冷静些,这里头男子是不能进去的!”
中途赶过来的赫氏、古盼儿也道:“九郎你等一等,母亲在里头主持着,待小郎君净过身,裹了襁褓,自会抱出来与你看的。且不说这屋子你不能进去,这会子七娘正虚弱得紧,你这么进去,冷风吹她身上,那就是一身的病!”
本来宁摇碧就不是个守规矩的人,区区婆子哪儿被他放在眼里?这会听赫氏和古盼儿说贸然闯进去会害了卓昭节,这才强忍着止了步,忍不住扬声道:“昭节,你还好么?”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里头复传出卓昭节的痛呼——顿时把满院子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宁摇碧顿时失色,叫道:“昭节,你怎的了?!”
赫氏与古盼儿对望一眼,眼中俱是震惊与恐惧,心里均是一个念头:孩子都生下来了,如何还会痛呼……难道是……血崩了?
这可是大事。
赫氏变了脸色,迅速叫过身边使女:“你快去门上打听打听许院判到了没有?若是没有,速去告诉郎主,叩开坊门!”使女晓得事情轻重,答应一声,匆忙去了。
赫氏交代这么一句话时,卓昭节又一声尖叫划破晓色,就在宁摇碧要不顾一切冲进产房、婆子们拦阻不住时,里头忽然传来游氏怒喝一声:“给我在外头待好了!净会添乱的东西!有点儿侯府气度成么!”
宁摇碧怕还从来没有被人当面这么骂过,呆了一呆,随即跳脚道:“岳母大人,昭节如今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