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的坚持,长公主也不是任儿子一路踩到底只会伤心的人,久而久之下来长公主横竖看不惯大房,这些实在是宁战自己找的。
因此雍城侯很有理由怨恨迁怒自己的兄长,可知道这个兄长去世,雍城侯还是伤心到了鸾奴所言的“方寸大乱”的地步,但……看宁摇碧这样伤心难过,料想当年自己那无缘得见的婆婆去世时,还没有现在的大房叫雍城侯难过?
想起传闻里自己那婆婆对雍城侯刻骨铭心的爱慕,卓昭节心中亦浮起一抹难言的悲伤。
果然宁摇碧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却伸手抱紧了她,把头深深埋进她的长里。他抱着卓昭节的手臂极为用力,然后却又不至于让卓昭节承受不住,微微颤抖的身躯,像是在泄着什么,又仿佛愤怒着什么,却又不得不忍耐住。
这样的沉默里,卓昭节隐约感觉到自己间几处似被濡.湿,半晌后,宁摇碧在她间蹭了蹭,松开她,轻声道:“咱们起罢。”
卓昭节凝视着他还带着湿意的眼睛,轻轻凑过去,在他颔边吻了吻,这才应道:“好。”
叫进使女伺候着梳洗过了,用过早饭,卓昭节就问:“那今日还到祖母那边去吗?”
“先不去罢……”宁摇碧沉吟着,道,“昨儿个才去过,恐怕今日又去了被祖母瞧出什么来反而坏事。”他算得上心机深沉了,可到底是长公主看着长大的,长公主对他的熟悉,稍微不慎,就能让本就精明的长公主觑出痕迹。
卓昭节闻言,就吩咐阿杏:“你去十娘的院子里,告诉大娘和四娘,就说今儿个这边事情多,就不陪她们去祖母那儿了。”
——宁瑞澄和宁瑞婉今日肯定是要继续去长公主跟前尽孝的。
等阿杏走了,卓昭节才轻声问起:“昨儿个你与父亲进宫去,可知道大房那边……到底是谁?”
提到这个,宁摇碧顿时紧紧皱起了眉,挥手令下人退出,这才沉声道:“就是这个不好与祖母说!”
卓昭节惊讶道:“莫非真是苦肉计?!”
若是宁战试图拿自己的性命给子孙换前程,结果却失了手,那样纪阳长公主嘴上不说,心中必定认为是自己害了长子!这样在伤心之上再加愧疚,结果可想而知!
却见宁摇碧摇了摇头:“不!”卓昭节心下才定,还待要问,却听他苦笑着道,“是宁含与宁希!”
“啊!?”卓昭节才庆幸可以有旁人转移长公主的注意与仇恨,未想兜兜转转的竟然还是宁家人!
她怔了一怔才醒悟过来宁含、宁希正是大房的三郎和五郎——也就是传闻里被欧氏拿楼子里出身的使女引诱带坏了身子的那两个郎君!
这样的话事情就清楚了,当年欧氏害了这两个郎君,甚至于宁含、宁希的生母也被欧氏设计除去。更重要的是宁含、宁希因此损伤了根基,事后虽然娶了妻子,可都是出身小门小户的女子,毕竟他们身子亏损的传言长安各家都有耳闻,门当户对的人家谁肯把女儿嫁过门去守活寡?何况这两位郎君时日多少都是个问题!
成婚之后,这两个人总也是在欧氏手里,就这么安分守己的过着罢了。虽然人人都知道他们被欧氏害了一辈子,更有杀母之仇,可欧氏是宁战的正妻,她处置妾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最多道她一句做主母待侍妾不够贤德,论到礼法宁含与宁希仍旧不能因此待她不敬!
更别说他们想不敬都不成——他们本来就不是多么有天赋的人,又亏损根基在前,这辈子都要被欧氏捏在了手里!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两位郎君到底是懦弱无比,不敢反抗嫡母,还是心存怨怼却不敢表达出来都不重要,反正他们即使再恨欧氏也不能怎么样。
甚至于长安上下津津乐道着宁家的家事时,提到这两位郎君也就是说一句命途多舛……
可谁也没想到宁战会失势,甚至于合家流放。
离了长安之后……所到的又是瘴疠横生的剑南,竟被宁含与宁希寻着了报仇的机会!
“大房流放时的身份是庶人,是不能带下人的,如宁顺忠这样自诩忠诚的老仆有几个是夺爵那会,祖母话让年长世仆还身契,尔后自己跟了上去。”宁摇碧嘿然道,“这样主动跟去剑南伺候他们的大约有十几人,只是宁战、欧氏再加上五子五媳那就是十二个人了,还有宁朗清……做主人的有十三个人,和跟过去的下仆差不多,在长安时,这些人加起来还不够伺候一个的。”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尤其这些下仆里只有三个使女,年岁都长了,皆是近身伺候的,无有一个厨子。所以到了剑南后,洗洗刷刷并做饭的差使就落到了宁含、宁希的妻子身上……他们也是这样得到了机会,将不易损坏的食物事先放到早晚会出瘴气的地方,待染了瘴气后,拿回去让全家吃下。为了不让欧氏怀疑,他们自己也吃了,所以也死了。宁朗清能够活命却是因为他年岁太幼,又是大房唯一的嫡长孙,欧氏做主,三个使女拨了两个照拂他,他的吃食是另做,宁含与宁希寻不到机会……说来好笑,到了剑南,下仆都是各得身契特意跟过去伺候的,但大房还是守着主仆之分,下人们的菜肴自行预备,所以因此倒是无人受害。”
又道,“还有一个活下来的是祖氏,她是因为在剑南过了一年还不能忍受粗茶淡饭,食量吃的比较少的……而宁含与宁希的妻子都出身清贫,又被欧氏支使着每日劳碌,吃的自然也多,却是死得最早的……因此圣人派去的太医和侍卫查来查去,最后还是宁希临终前,将太医叫到身边问明宁战、欧氏都无药可救了,这才欣然说出真相。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他们,毕竟这些年来这两个人一直都被看得半死不活的,谁能想到他们竟然有这样的狠心?”
卓昭节听着这番话,半晌都不能作声——足足好一会后,她才讷讷的问:“那宁顺忠又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