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卓昭节来了,宁娴容忙从主位上走下来,敦远伯世子妇也起身相迎。卓昭节请她们都坐,宁娴容退到下头才肯入席,温和的对敦远伯世子妇道:“世子妇要接走清郎君,却要问过我九嫂的。”
卓昭节便明知故问道:“怎么世子妇是来接走清郎的?”
敦远伯世子妇有些过于殷勤的笑了笑,道:“可不是吗?咱们也是才听到了噩耗,才晓得姑姑和大娘子竟然都……今儿个过来是想看看清郎君,可想到如今贵府事情必然是极多的,府上的小郎君和小娘子又小,我想着不如把清郎君接到敦远伯府去段辰光?这样……”
卓昭节懒得听她说完,径自打断道:“世子妇这话说的体贴,奈何是否忘记了?如今大伯父那边还在停着灵,祖母这会子已经伤心的不能起榻,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趁这光景先把丧事办了,免得回头祖母再看见了触景伤情,祖母这个年纪,怎么禁受得起?如今大房去了那么多人,却只得清郎一个晚辈在。我们二房向来就人少,我与九郎的一双儿女,不是我偏心,如今才几个月?所以这哭灵摔盆的事儿……叫清郎去了欧家,这边他嫡亲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诸位叔父婶母难道就这么出殡?”
“这……”敦远伯世子妇顿时涨红了脸,显然是一心想着把宁朗清接走,却把宁家还没办丧事给忘记了,她嗫喏了半晌,到底没能寻到回答的话儿,只得底气不足的道,“是我糊涂了,光想着府上忙碌得紧呢!却忘记了清郎还要……那等出殡之后……”
“出殡之后,清郎要替一家子守丧,那就更不宜出门了。”卓昭节毫不客气的断绝她的盘算,道,“便是欧家不在乎,宁家却是重规矩的。”
这话等于是公然说欧家没规矩了,敦远伯世子妇虽然不敢得罪她,然而听了这当面嘲讽合家的话还是不能不有所表示,涨红着脸道:“听说了姑姑和大娘子的噩耗之后,我这也是糊涂了才没有想到,这样的人伦大礼,我怎么会拦着?便是再想清郎,我也不会……”
她的话再次被卓昭节打断,卓昭节淡淡的道:“要说到这人伦大理,我倒很好奇今儿个为什么只有世子妇你一个人过来,而且还是到我这儿来?不是应该合家都到祖母那边去的吗?虽然祖母那边未必有功夫理会你们。”
敦远伯世子妇被她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弄得一呆——她是真心想不明白了,虽然宁摇碧在坊间是极恶劣的评价,可卓昭节固然不是多么的贤惠,出阁之前见过也是极明理的小娘子啊!即使高嫁了,这两年也没传出来骄横跋扈的名声,怎么今儿个字字句句都像是冲着欧家来的,甚至于三番两次不顾礼节的打断自己的话?
要知道敦远伯与敏平侯也算是多年知交好友了,似乎欧家从前没有对不起过这卓氏吧?
呆过之后,她不得不请教了:“世子妇对敝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卓昭节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自己也说了,这会我这儿事情多得很,便是从前有什么,如今我会有心思同你说?只一句——你可知道咱们大伯父一家到底是为谁所害?”
敦远伯世子妇心中觉得不妙,却不能不问一句:“正要请教敝家的姑姑和大娘子死于何处歹人之手?”
“下手的人到这会还不敢告诉祖母呢!”卓昭节冷笑了一声,宁娴容面上都带出了几分怜悯,听卓昭节继续道,“是大房的庶子宁含和宁希!”
“啊?!”敦远伯世子妇瞬间变了脸色!之前涨得通红的脸,几乎是瞬间变成了惨白!
她不是傻子,更何况当年宁含和宁希的事儿,高门大户之中都是心知肚明——这些年下来了,谁也没把这两个人放在心上,都当他们这辈子都被欧氏绝了路,这辈子也就是过一天是一天了……可谁能想到他们居然做下来这样的事情?!
更要命的是,宁含和宁希也死了!
如今众人或真心或假意的惋惜宁家大房的遭遇,除了痛斥这两个庶子丧心病狂外,能不把欧氏翻出来?众人的议论还是小事了,关键是纪阳长公主!
长公主与长子是有罅隙,然而总归是亲生母子!现下下手的人是孙儿,孽是媳妇造的,孙儿还都死了,想都不用想,等长公主熬过了这段,缓过来之后问起经过,欧家上下都别想逃得了!
敦远伯世子妇的年纪比卓昭节可长多了,都快赶上游氏了,还不清楚长公主的厉害?
届时候长公主起性.子来——帝后才不在乎拿个欧家给长公主泄——让欧家上下给宁家大房陪葬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难怪卓氏这样的不客气,反问欧家怎么还没上长公主府去请罪……问题是,请罪有用么?长公主这样的身份,在辈子在她跟前跪下来苦苦哀求过的人也不知道有过多少了,这向来恣意妄为骄横跋扈的长公主,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当年老祈国公在外头养了个人,那可是被长公主逼着亲手活活打死的!
更不要说亲生骨肉如此惨死了!
敦远伯世子妇险些没瘫软在地!这一刻若是能拿自己的命去换了欧氏复生,她也是心甘情愿!欧氏为什么也死了?!她若是活着,长公主的怒火手段自然全对着她去!到时候不管是什么样的刑罚……总归欧氏先担了,欧家即使被连累也要轻许多!
可现在欧氏也死了,她倒是死得一了百了,长公主的满腔怒火、所有悲痛伤心难过,全部都要对着欧家来!欧家……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