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婶你不要走!”宁朗清见状不妙,也不顾自己还在被诊着脉,慌忙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叫道,“九婶,侄儿求你一求,莫要赶走六婶好吗?”
他不这么说,卓昭节还不生气,一这么说,更加坚定了卓昭节把这婶侄两个拆开的决心!
“好孩子,你说的什么糊涂话儿?”卓昭节定了定神,朝宁朗清温和的笑了笑,可宁朗清看的分明,卓昭节的眼神冷冰冰的,半点儿笑意也无,语气却温柔得紧,道,“我怎么会把你六婶赶走?你六婶这会子正累着呢,你想你六婶可也是中了那瘴气的,好容易被救过来,又和你一起千里迢迢赶回长安,能不累?能不困?何况你六婶还是个弱女子,可她这会还非要在这儿看着你,你说你六婶又不是大夫,真正的大夫可不就在这里?她这么守着除了把自己累倒,叫咱们更操心外还能做什么?你说是不是该叫她回自己院子里去休憩呢?”
宁朗清年纪小,虽然因着变故有几分坚毅聪慧,可究竟不是成人的对手,被卓昭节拿话堵得一噎,想了一想才想起来祖氏之前的话,顺着道:“可侄儿……侄儿年纪小,住这么大的院子害怕,未知九婶能叫六婶就留在这院子里休憩吗?也好陪一陪侄儿!”
“这怎么行呢?”卓昭节一皱眉,道,“如今你们都长途跋涉,还不知道染没染上病气,万一彼此过到了,那岂不是糟糕?尤其是你,你不为自己想,也为你父亲母亲、祖父祖母,还有你那为你们伤心的病倒的曾祖母想一想,你这身子骨儿如今可是再紧要不过的……你这孩子到底是小,怎么就分不清楚轻重呢?快点儿叫大夫给你看过了,专心把你自己的身子养好,其他的,凭什么都先往后头移,知道了吗?”
宁朗清还要说话,卓昭节见下人已经连拖带拉的把祖氏弄了出去,也不理他了,只管问大夫:“我这侄儿如今怎么样?”
这大夫倒是有眼色,对宁家妯娌的争执权当没听见,这会便拈着须道:“回世子妇的话,小郎君身子较虚,又旅途劳顿,元气有所折损,其余倒是无妨。”
“既然身体虚弱,又损了元气,未知要怎么弥补?”
大夫道:“某家这儿开几个补虚的方子,世子妇可以另外熬煮一些滋补之物,日日添在了小郎君的饮食之中,只是也不可太过,以温补为上。小郎君也当放宽了心,好生调养。”
“敢问大夫,这调养却要多久?”卓昭节看了眼榻上怯生生的宁朗清,暗示大夫跟自己出了门说,在回廊上走了一段,估计宁朗清听不见了,她为难的道,“咱们家大房那边……大夫料想也是有所耳闻的?不瞒大夫,这事情也就这么几天就要办了,大房如今就这么一个嫡长孙……”
宁战等人停着棺,总不可能过几年再葬——实际上淳于皇后昨儿个陪着咸平帝走时就私下里明说了:“趁着二姐如今悲痛着,快点把丧事了了,免得回头二姐再缓和过来,看到举丧,又难过一场……这样回头二姐即使遗憾没能够开棺见一面,然而到底是一次了结了的稳妥。”
这一点二房也认为是对的。
所以最多明后日,大房的丧事就要办起来——宁夷旷和宁夷徽不但是二房的孩子,更重要的是他们实在太小了,唯一能够给大房哭灵摔盆的也就宁摇碧和宁朗清。
尤其宁朗清可是大房的承重孙,哭灵的任务重着呢。
本来哭灵这样的差使,好好的常人来上一场都要瘦上两圈,小孩子更不要说了,宁朗清如今情况还不好——然而大夫思索半晌,却摇头道:“恕某家直言,小郎君的身子骨儿,怕是撑不住整场丧事!”
“这样吗?”卓昭节叹了口气,道,“多谢大夫了,我再想想法子罢。”
——有这么一句话,就丧事上给宁瑞庆这一代人哭灵一事进宫请教皇后也算是个理由了。毕竟这事儿如今即使趁着长公主清醒了去问,那也是不合宜的,长公主如今哪儿还能够听大房两个字?
倘若就提守丧和食荤腥的冲突呢,如今咸平帝恐怕也在蓬莱殿里躺着调养,这会子拿这小事去打扰皇后,皇后嘴上不说,心里也烦的。
然而人死为大,又何况大房和二房之间固有矛盾,偏背后都牵扯到了夺储一事。为了真定郡王这边的名声,皇后也提过把大房的丧事要快快办了,却也不能草率了事,给人以落井下石之感。既然如此,那就大房丧事上的问题去请教就名正言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