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那宫廷中的赵官家本是要去金明池,后在乃是周世宗柴荣于显德四年,为了征伐地处水乡的南唐,在开封外城西墙之西开凿一处人工湖,“内习水战”,就像汉武帝当年为训练水军而在长安城西开凿昆明池一样。池中可通大船,为水军演练场。就是在赵老二时期,这里也多用来作训水军,幸造船务,或幸阅炮石壮弩。
但到了真宗、仁宗时期,老赵家早失去了开国帝王的创业精神,把这个训练水军的金明池逐步变成皇家的游乐场所。又经过英宗、神宗、哲宗几代皇帝的加工,金明池不断浚深扩大,也逐渐变得精美绝伦。一处处楼台亭阁拔地而起,到了徽宗即位以前,那已经是一正儿八经的皇家园林了。
每年的三月,池水解冻以后,金明池局部开放,称为开池,让成千上万的百姓官贵涌入到那里去,车水马龙,熙往攘来,好一片升平气象!
也只有端阳节龙舟竞赛的时候,其中水军用着虎翼军这个传统名义,人们才会想起在百多年前的时候,这儿曾经是一个守卫森严的军事重地。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性格,一座城市有一座城市的性格,一个朝代有一个朝代的性格。如果把一座军用的金明池修改为游乐场所,并且不断的‘添砖加瓦’这一过程,看成为人格化的北宋朝廷的性格转变过程,那真是相得益彰。
赵佶都已经着人去准备玉辂与卤簿,还召来了几个年纪稍长的儿子侍立在御座之侧,挨年龄顺序下来是太子赵桓、嘉王赵楷、肃王赵框、广平郡王赵构。
赵佶的儿子很多,所以他便有了挑剔的余地,那十几个儿子中要有人得他欢喜的,必是生的聪慧非凡,或俊美如玉,再或是母妃甚能博得他的爱宠者。赵桓这个长子他并不怎欢喜。他之所以侍奉在侧,仅仅因为他是皇太子,而他之所以成为皇太子也仅仅因为他是皇长子的缘故。
“官家先叫乐队奏乐,那气氛倒也缓和。可万万没料到,宫外忽的传来童枢密加急奏报……”周邦彦说道此,生生打了个寒颤。他在神宗朝做太学生时候,以一片《汴都赋》,描述当时汴京盛况,歌颂了新法,受到神宗皇帝的赏识,被提拔为太学正。也从此成为了旧党人物的眼中钉,肉中刺,在外地漂泊十数年,当今道君皇帝上位,他才得以回到东京。拜为秘书监,进徽猷阁待制,前后侍奉当今官家已经有十年光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当今官家如此怒火。
更要命的是,太子赵桓就待在赵佶的身边,这股子勃然大怒,最后竟生生牵扯到了赵桓头上。
周邦彦说道这儿,手都颤抖了起来。太子受到了迁怒,他清楚的看到嘉王脸上闪过的窃喜,动摇国本,动摇国本啊。
周邦彦俯跪在地上,整整两刻钟不敢动弹。
完全沉浸在自我恐惧中的周邦彦也没有现身边李师师露出的不自然。李师师借口为他备水,而快步走出了房间,大大的吸了一口冷气,如似逃离了闷箱一样。
“那,那,竟然都是真的?”李师师下意识的抚向自己左腕,那里有一个银链吊着一水晶雕饰的玉兔,不知道的只会以为此乃饰佩戴,可李师师知道,这是一信物,一个在某日清晨忽的出现在自家梳妆匣中的信物。
她半点都不愿意跟那个团体牵扯上一丝儿半点的瓜葛,可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那儿偏偏有人看重了她。
……
政和六年的仲秋,汴京的天气特别的好。可是赵佶内心的心情却是特别阴郁的。
万岁山依然像往日一样绝美,这座耗时多年的园林,藏自然山水之美与人工精巧之美于一体,括天下之绝,含古今之胜,集当代南北园林建筑之大成,并包罗列,又兼胜绝。
虽然时值九月,却依旧柳绿桃红,花香四溢,这本是赵佶的一大得意之处,可现在他却丝毫没有心情来玩。梁山泊已经从陈年旧疾向着要命之危害演变,那东南、荆湖、河东也正在酝酿着新的民乱高氵朝,大宋皇宫中忽的失去了今年的秋天。
此番童贯大败,梁山泊贼军就可以毫无阻拦地杀到东京城下。且不说那贼匪所到之处,城乡残破,士绅凋零,而后者正是老赵家统治中原万里江山的坚定盟友。便是这番所能引起的震荡,也叫朝廷威仪一败涂地。
赵佶很清楚,畿辅和山东一带是国家的根本重地。老赵家的统治重心还是在北方,纵然江南、东南一带的财富早就超越了中原,但只看赵家兵马的布置就能知道一二。整个长江以南才十三将,而一个河北就有三十七将之众。
更重要的是,京畿禁军不堪战,河北禁军也不堪战。而西军却不能一股脑的都抽调来中原。
前番抽调五万兵马都难之又难,西夏人虽不敢狮子大张口,却也要趁机下刀子。那要抽调十万乃至更多的兵马,朝廷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价。而且京畿禁军不管用,武将怕死,官兵怯战,梁山贼是什么时候想来就来!朝廷国入何存?没钱又怎么好打仗?
地方各路藩库、府库,神宗、哲宗两朝积攒的钱财可早就被他挥霍一空。
一时间赵佶看着万岁山都生出了无尽的烦恼,甚至是痛恨来。如果这座精美极致的园林能变成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那该多好?就算是打个对折来,他都愿意。甚至于他都恼恨起死去多时的高俅来了。但他刚追赠高俅开府仪同三司,累加少保,现在就追削官秩……,赵佶可还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