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老祖宗,你瞧瞧,他还没承爵呢,就想逼我下跪啊!如今老祖宗还在,他就这样嚣张跋扈,往后我该怎么活啊!”
一边哭诉,王熙凤一边抱着贾母嚎啕大哭起来。
贾母脸色难看之极,兄弟阋墙之事,无论是哪个都不愿看到。
她冷冷的看着贾琮那张脸,又想起他的出身,心里腻味之极,寒声道:“你要逼哪个下跪?”
贾琮淡然道:“若非事出有因,贾琮断不会出此狂悖之言。只是,宝玉之症分明与琮不相干,二嫂却因私怨,枉顾事实,指鹿为马,逼琮以兄跪弟。
此等心思之险恶,实非长嫂该为。
君子当世,可跪天地,可跪君王,可跪祖宗亲长,可跪恩师,却没听说过要跪从弟的。
此乃纲常所在,若强逆之,琮与宝玉皆无好处。”
王熙凤插口道:“跪不醒就是你心不诚!”
贾琮冷笑一声。
贾母还想说什么,贾政长叹息一声,道:“老太太,琮哥儿……琮哥儿所言不差,以兄跪弟之事再莫谈起。传出去,必有人非议吾家不知礼也。”
说罢,又对贾琮道:“琮儿,你又怎会写那样一词?”
贾琮恭敬道:“回老爷的话,此事侄儿亦与众姊妹分说明白。
去年侄儿在先生家,刚参加完先生邀请数位老友举办的诗会,因多饮了些师娘为我酿的果酒,就醉了过去。
一觉醒来,想起了往年之事。
当日侄儿在学里因被金荣诬陷,被大老爷圈在东路院假山后的耳房里,嬷嬷不慈,动辄打骂,并缺衣短食。
是平儿姑娘想法设法赠衣赠食,若非如此,琮几不能活。
琮现在还记得十分清楚,当时吃着平儿姑娘使人送进来的点心充饥,耳中听着后院大老爷们享乐的丝竹之声,却并不觉苦。
在先生家,想着那年那月那些事,侄儿虽心中沉重,却也有许多暖色。
正是这些暖色,使得琮心中不**邪之念,不入歧途。
因而感念平儿姑娘,故做此相思词。
然此相思非彼相思,而是思恩,思义,思善心,亦思那段春秋往事。
便有了‘去年春恨却来时”,“琵琶弦上说相思’之句。”
贾政闻言,心中起了浓浓的愧疚之意,叹息一声道:“那段时日,委屈你了……”
贾琮正要摇头开口说不委屈,却听薛姨妈忽然惊叫一声,道:“金荣?莫不是挑唆蟠儿寻琮哥儿麻烦那个金荣?”
贾琮一怔,瞥见王熙凤变了脸色,忙道:“这两日事情太急,竟忘了这一茬。姨妈,你说是金荣挑唆的薛大哥来闹事?不能吧?当时老爷听闻金荣在学里聚赌淫乐,可是亲自过话,驱逐此等混帐出族学,不可坏了祖宗所立教化子孙之地。
难道他又回到族学中去了?”
薛姨妈咬牙恨道:“就是这个孽障,在学里哄的蟠儿,说什么琮哥儿身世不堪,家里地位不高,给些银子就……这等黑了心的奸邪歹人,怎又回去了?”
贾琮闻言,呵呵一笑,看向已经有些慌神的王熙凤。
王熙凤忙解释道:“金荣的姑母是贾璜的妻子璜大奶奶,她哭到我跟前卖惨,只说哥哥死的早,只留下一条血脉,嫂子又不易,想寻个地儿让她侄儿读书,还说他已经痛改前非了。实没法子,我才应下她。”
听她这般一说,薛姨妈就有些不高兴了。
这样一个孽障,惹出多大是非来。
王夫人见贾政也阴沉着脸不悦,便对王熙凤道:“日后这等抹不开脸的善事少做,况且老爷都话了,你怎还好善作主张?”
王熙凤落泪道:“那璜大奶奶往府上来的殷勤,常有孝心,又说的那样可怜,我想老太太、太太常有惜老怜贫之慈悲心,不若帮衬一把,再没想到,竟差点把自家人给害了。”
说着,向薛姨妈赔不是。
薛姨妈见此还能说什么,忙叫起。
王熙凤又向贾政请罪,贾政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对那等孽畜,再不可心软。
一圈下来后,漏洞就算是被堵住了。
王熙凤起身时瞧向贾琮的目光,得意中带着不屑。
她又对贾母道:“老祖宗,我说的法子别人不听,只能让有能为的人想法子了。琮兄弟有能为的紧,想来他必有主意!”
说着,又看了贾琮一眼。
其实以王熙凤的性格来说,她多好用借刀杀人之计。
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这才是她的风格。
如今虽也屡屡借刀,但到底还是短兵相接了。
一来在她心里,贾琮原不配让她虚与委蛇。
二来,经过两三日的酵,爵位丢失之苦,愈让她心中煎熬,如毒蛇噬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