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明宫。
雕着五福捧寿图案的方桌两侧, 一边坐着正在绣鸭子的季子珊, 另一边坐着正在翻书看的季子清陛下, 再远的长条桌案上, 圆圆大皇子正伏在上头做功课。
暑夏炎热, 勤政殿用冰的份例无限制, 所以, 殿内总是一派清凉舒泰。
一架绣着春满华堂图案的四折屏风之后,站着常年为季子铭二王爷诊病的邹御医,只听他声音颤颤巍巍的回道:“……回陛下的话, 臣已竭尽全力,对二王爷的病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万望陛下恕罪。”
“尽量治, 能保他多久是多久。”季子清陛下手持一卷书册, 唇角轻抿,语气沉重道。
带着皇帝陛下的旨意, 邹御医又顶着大太阳回转二王爷府。
待刘全顺使人挪走屏风后, 季子珊丢开手里绣了半茬的鸭子荷包, 趴到小方桌上问自家皇帝老哥道:“皇兄, 二王兄到底得了什么病啊,怎么一连治了五年, 都不见一点好转, 反倒越来越严重了呢?”经过几年的偷听探索, 季子珊对自家便宜二哥的状况,其实已有了比较真实的了解, 不过,她不好表现的太知道了,毕竟,便宜二哥的事情,虽不是重大秘密,但也没宣扬到人尽皆知,尤其是惠安太后特意
吩咐了,那些肮脏的事情不许传到公主耳朵里去。
所以,季子珊只好做一个没有被污耳的天真小姑娘。
“小孩子家家的,瞎打听什么,绣你的鸭子吧。”季子清陛下睨一眼满脸八卦的小妹妹,颇没好气的斥责了她几句,季子铭得的那个肮脏下流病,他能亲口说给小妹妹知道么。
当然是——不能。
季子珊嘟嘟嘴巴道:“什么绣我的鸭子,这明明就是给你绣的鸭子!”季子清陛下瞧一眼荷包上胖嘟嘟的黄水鸭,嘴角无语的抽了几抽,这一个荷包哪怕做好了,他也是没脸佩戴在身的,嗯,大概只能做一个压箱底的纪念品了:“双龙戏珠,金龙卧云,金龙出海,金龙腾跃,
五福捧寿,瑞鹤朝阳,四合如意……皇兄给你说了多少个图案,你都说太复杂,绣不出来,到最后,你说你只会绣鸭子!”
嗯,很想打人知道么,这傻乎乎的小妹妹也不想想,他一个皇帝,能戴着两只肥鸭子到处晃悠么。
“我还会绣金丝小泼猴,皇兄要换这个么?”见皇帝老哥吐槽自己,季子珊立时不怀好意的提问道。
季子清陛下抿了抿薄唇,不想说话了。
季子珊在心里嘿嘿笑了两声,又得寸进尺道:“哦,对了,我还会绣肉嘟嘟的小金猪,皇兄要么?”“……好好给皇兄绣鸭子!若是绣的不好,你以后就别想和你元宝哥哥当邻居了!”季子清陛下绷着俊脸威胁道,提起这件事,他心里又是一阵郁闷,这小丫头才几岁,就知道替自己打算了,在宫里和元宝亲
近不够,到了宫外还要当邻居,这是要做一辈子相亲相爱好兄妹嘛,皇帝陛下心里真是又嫉妒又吃醋。
季子珊重新拈起针线,轻轻哼了一声道:“你不要小猴和小猪荷包就算了,我绣给圆圆玩儿。”
正伏桌用功的圆圆大皇子:姑姑,那个什么泼猴和金猪荷包,他真心不想玩,他宁愿要两条翻了肚皮的小金鱼啊。
“你少绣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季子清陛下对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妹妹,简直是头疼极了,“你是一个公主,就不能绣点什么鱼戏莲叶,喜鹊登梅,蝶花映春,凤穿牡丹之类的正常图案么?!”
季子珊十分无辜的摊手:“皇兄说的那些……我真不会。”季子清陛下本想回吼一句,不会不知道学嘛,转念一想,小妹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又不是靠手艺吃饭的绣娘,把这个学得精细有什么用,此念头一过,季子清陛下就耐住训斥小妹妹的想法,狠狠瞪她一
眼之后,就沉默着继续看书了。
小半个月后,云藻宫的内监总管捧过来一个精致的描金小匣子,说是奉公主之命进献给季子清陛下的。
挥手命送匣子的内监退下后,季子清陛下伸手打开小木匣。
只见里面躺着两个荷包。一个绣着两只肥嘟嘟的水鸭子,瞧着挺憨态可掬的,另一个,则绣着猴猪抢珠的图案,瞧着也挺……惟妙惟肖的,在两只与众不同的荷包下头,还压着一张素浅色的花笺,季子清陛下取出来打开后,只见上
头好一笔秀气的簪花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