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没理他,继续说道:“你们也别忘了,安澜危急时刻,是我们瑟瑟山庄……不,是我黎川死死护住了鹿鸣书院,保护了安澜百姓。你们可不能死里逃生,就忘恩负义!”
黎川越说越激动,却没有人响应他。这时,一个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一脸谄媚:“黎先生,您为安澜城立下的汗马功劳,百姓们都看在眼里呐,何必跟这几个小流氓斤斤计较呢!”
黎川正在气头上,听了这几句话,方才平静了些。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白云道观的安居道长,此时他笑得一脸皱纹,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安居道长的白云观香火并不怎么旺盛,他来黎府游说过好多次,希望黎川能捐一点钱,将白云观整修一番,这也算功德无量的一件事。
黎川一家都是佛教徒,本无意答应他的要求;不过安居也确实不是一般人,厚着脸皮,三番五次地登门拜访。黎川实在烦得要命,便给了他一百两银子,把他打了。真是没想到,安居居然还记得这点恩情,在黎川被千夫所指的时候,还来看望他,这让黎川十分感动。
“黎先生,公道自在人心,你不用跟这些地痞流氓理论,更犯不着跟他们生气,总有一天,安澜百姓会铭记你的。”安居摇着一把羽扇,十足的书生范儿。
黎川心里一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难得道长如此懂我,请到家中小坐!”
安居假意推辞了几句,便清清嗓子,庄重地踏进了黎川家。虽然黎家也饱受战火摧残,但亭台楼榭依旧在,流水澹澹,荷叶田田,还是十足的大户人家的光景。安居虽不是第一次来,但来一次便会惊叹一次。但他又努力装出一幅清高而又淡然的神色,假装对黎府的繁华熟视无睹。
黎川总算见到了一个能说话的人,便将这些日子以来的疲惫一股脑儿地全都说给他听了。此时,他已经神志清醒,有意隐去琵瑟山庄的情节,只说某些人用人时对你百般推崇;可一旦用完了,便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一边。自己为了安澜损失惨重,可如今连个问候的人都没有,怎不让人寒心?
安居搜肠刮肚,想了几句圣贤书上的句子,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什么“福兮祸所依”……若在往日,黎川肯定听不下去;可眼下实在身心俱疲,安居说什么,他便点头赞同。
听闻黎川两个女儿染上霍乱,医生都束手无策,安居又赶忙换了一副悲悯的神色,长吁短叹了一番,又装作不动神色地说:“偏巧贫道认识一位医术高超的奇人,不说别的,单说他的血,便能让人起死回生。黎先生如果信得过贫道,我可以帮忙引荐。”
黎川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如果真有救我女儿的法子,还请道长多多帮忙!我就算倾尽家产,也在所不惜。”
安居心中窃喜,却用茶杯挡住了脸,放下茶杯时,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色:“黎先生救女心切,贫道万分理解;不过那位世外高人孤傲得很,只怕一般钱财,他不会看在眼里。”
黎川一惊,忙道:“我祖先原是夜秦王爷,出逃时,从王府中带了一对玉麒麟,虽只有拳头大,但来历非凡,堪称夜秦的镇国之宝。如果那位高人能医好我的女儿,我愿将其中一只作为报酬。”
安居的眼珠子都快迸出来了,他却只能强忍着,装作不经意地说:“黎先生家中宝物可真多,方才在街上用的扇子,也是一件宝物吧!”
听安居一说,黎川立马回想起来——刚才在盛怒之下,他直接用了流云扇!他长居越州,常替云弥山铲除异己;作为回报,云弥山为他广开财路,让他成为越州屈一指的富豪。云弥山还郑重承诺,在他登上皇位之后,会助他重回夜秦,将他在夜秦的仇人一网打尽。黎川是个极为精明之人,他深知凭自己的能力很难实现目标,便对云弥山言听计从。二人皆是人中龙凤,就算是互相利用,但有对方的把柄在手,也不怕对方会反水。
这么多年来,黎川始终谨小慎微,白天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富商巨贾,黑夜则会化身为杀伐决断的刺客。可如今,他一时冲动,暴露了自己惯用的武器,这实在是犯了刺客的大忌。
不过黎川并没有慌乱,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只是一把普通的折扇,不过请一个朋友题了字画,值不了几个钱。如果道长喜欢,我送给你便是。”
安居急忙摆手拒绝:“贫道只不过看那把扇子不一般,有所好奇而已。这是黎先生的宝贝,贫道可不能收。”
黎川跟他客气了两句,送了他一对玉茶杯,安居推辞不掉,便千恩万谢地收了。因为急着找他口中的世外高人,安居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黎家。他偷偷回看了一眼,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黎川的视线了,他立刻像窜天猴一样蹦了起来,扬天狂笑了好几声,才疯疯癫癫地朝白云观跑去。他跑得太兴奋,以至于好几次都差点儿摔倒。想到了怀里的玉杯子,他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自言自语道:“沉住气,这点儿东西算什么,以后肯定还有数不清的宝贝,享不完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