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校长,我去年的差旅费学校可还欠着呢,我儿子还指望这笔钱上大学呢!”
周硕被这群人吵的头脑晕,连忙大喊道:“静一静,请大家静一静!你们有什么事情,一个一个的说,不然什么事情也解决不了!”
吵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他的喊话起了作用,还是大家吵累了,总之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一个满头白的老头站出来说道:“周校长,我们都是一职高的退休职工,这些年学校好多应该报销的帐都欠着,恐怕不是个事儿吧?”
周硕抬眼向说话的方向看去,只见站出来这老头满脸的皱纹,虽然一头华,却仍然不减饱满的精气神。身上套了一件灰色的劣质的确良衬衫,手里一根歪歪扭扭的拐棍被摩挲的光可鉴人。
周硕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不由奇怪的问道:“诸位既然都是老师,福利费用自然有教育局报销,怎么找到学校来了?”
老头闻言一跺脚,长叹一声:“哎,有编制的谁还留在一职高啊,早就调走啦!我们这群老骨头,都是当初年景好的时候招来的编外教师,关系是挂在学校的,教育局根本不认我们啊!”
周硕一眼看过去,这么一群莫不有二三十人把自己围住,学校如今的账面上就剩下两万块钱,怎么也不可能把这些账务清掉。只好说道:“老人家的心情我理解,不过学校如今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实在是有些困难。能不能请你们等一等,给我一两个月的时间,我一定帮大家把问题解决好!”
他这话说完,众人一片寂静,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仍然把他团团围住。还是那满头白的老头说道:“周校长,反正我老头也没几年好活,既然别人不愿意说,那我就把这话说破好了——我们实在不信学校还能再撑下去啦,说不定没有几天就要倒闭,到时候退休金没了着落不说,连前些年的积债也要黄汤啊!你就行行好,或多或少的给我们报销点!”
周硕见他们说的可怜,也是心里一酸,叹口气说道:“不如这样吧,明天我去教育局要一笔钱,等这笔钱要回来,我尽力给大家挤出来点怎么样?”
按理说他这番话也算仁至义尽,周硕本想有这一句保证也就够了。哪想等了半天,还是不见人群散去,却不知道人群里是谁高声喊道:“周校长,我们都知道你是个有钱人,光承包一职高就花了十万块,拿出五六千去派出所眼睛也不眨一下。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你怎么捞钱我们不管,但是你得把我们的欠债还了!”
周硕目瞪口呆的看着沉默的人群,万万没想到,他们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这些人都曾经为人师表过啊,难道都忘了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吗?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周硕这么想也确实有些苛责这些人了。虽然大下岗还没有在全国掀起浪潮,但是作为东北老工业基地中的老字号,绣城的经济结构实在是太老了,效益不好的企业比比皆是。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中,仅仅只是开始,显现出来的惨象就已经彻底改变了社会风气。
这些人看不到明天会怎么样,甚至连眼前的生活也抓不住,朝不保夕可以说是他们心理的真实写照。一职高未来会走向哪里,他们并不关心,反正社会上已经倒闭的单位太多了,已经下岗的工人也太多了!现实的生活告诉他们一个铁的准则:钱只有拿到手里才算数!
可是别说周硕只是承包一职高,这些欠债要他去承担简直莫名其妙。哪怕一职高是他的私产,也不可能把自己手里这点钱都用来给他们福利。珍贵的流动资金必须用来创造利润,等一职高能够凭借自己力量造血的时候,恐怕才有能力来填补这些漏洞。否则就不是救不救这些人的问题,而是要被这些老人拉着整个一职高一起去死了!
周硕平复了一下心里翻腾的怒火,这时候脾气根本无济于事,只好把给工人们许过的诺言再拿出来许给这些老人说道:“我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也请给一职高最后一个机会!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花了十万块钱才承包来的一职高,就应该知道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它倒掉!难道这座学校没有你们的汗水?难道你们要亲手把它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他说道这里,锐利的眼神扫过人群,这些老人家也不是彻底失去了羞耻之心,只是被生活的重负压迫的不得不违心行事而已。在他的注视之下,莫不是羞愧的低下了头。
周硕满意的点着头继续说道:“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一两个月内学校的情况一定会好转。如果两个月内不能给大家解决一部分困难,我就承诺放弃对一职高的承包!剩下的承包费留给一职高全体职工共同分配!”
听到他这么说,这些退休职工无不动容。本来自己这些人提出的就是无理要求,没想到周硕竟然许下了这样的誓言。他们扪心自问,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一两个月内就可以令学校情况好转的办法,难道这个新来的校长真的是个雷锋一样的好人?
不管答案究竟如何,他们总算看到了一丝解决问题的曙光。白头的老者上下看了他几眼,终于还是点头说道:“好,我们就信周校长这一次,希望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吧!”老者说完,众人纷纷挪动脚步,终于为他让开了一条进入校园的道路。
周硕从人群中通过,不由得边走边思考着,究竟是谁把自己一举一动都摸的这么清楚,还向所有人广而告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