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最后是你留下来陪他。”陆平津轻轻笑了笑,扶起于禁,缓缓说道:“不管你来自哪里,以前做过什么,现在能留下来,我很感激。”
于禁低头颔,不敢抬起眼来看这位老人。
“他在哪?”来人轻轻开口问道。
“父亲。”不待于禁回答,陆冲已经出现在拐角,他看着垂垂老矣的父亲,轻叹一口气,说道:“父亲,你不该来的。”
陆平津笑了笑,“为何不该来?”
“你来到这里,北原之上的对峙怎么办?还有,以后的北地怎么办?”
“北原之上有苏柒垒,有袁德,他们跟了我十年时间,我是放心的。至于北地,以后该怎样还怎样,我一个老头子,哪里有精力去管那么多。”
“好,我不问这些。”陆冲叹了口气,“您怎么办?”
陆平津笑了笑,“这一路上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以前我觉得是自己在守护着这片土地,可这一路行来,我看到了农人耕种,看到了兵卒布防,看到了商人运货,甚至看到了流氓打架。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般重要,即便少了我,还有那些将士,还有这北地之民,这北地依旧是北地。”
陆冲哽咽不语。
“苏柒垒还在北原之上,他性子沉稳,若坚持过这段时间,等我去领了罪,皇帝陛下必定会派兵支援于他,北伐一有战果,这北地便可安定许多日子了。而这里,我看那位太子似乎做的也不错,至少不算过分,这便很好了。日后这北地交还给皇帝手中,依旧繁荣,所以有没有我,又有什么关系?”
“可您甘心吗?”陆冲突然抬起头来,“这是您的北地!”
“当然不甘心!这是我的封地,皇帝要收回去,问过我没有?”平津王笑了笑道:“可这也是他的天下,他要如何,谁又能管得了他?”
“这北地交给谁,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只要蛮人不南下,北地依旧昌盛,那便足够了。北地之民会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
“我不甘心的是晚节不保,是没能好好看着你娶妻生子。”老人笑了笑,“我担心的是你啊。你这孩子性子太过执拗,不懂变通。本来我以为,这平州城被太子夺去,你一定不肯罢休,想必平州城早已经被你们搅的乌烟瘴气,却没想到回来看到你安心待在这宅子里!这点上,倒是颇像你那位朋友。三年卧薪尝胆,仇人在侧,却能做到目不斜视。这一点上,那孩子简直让人惊叹!”
“他的遭遇,一路上我也听说了,你不用太担心,能隐忍到这种地步的人,这点坎坷难不住他。听说他去了西部妖域,来日归来,必定又是一位剑神般的雄魁人物。”
“我走之后,你就想办法离开吧。”老人叹了口气,“若太子实在是缠的太紧,去找你那位卖酒的殷叔叔,他会把你送出去。”
“好好活着,别想什么仇怨,若真的放不下,那就去找你那位朋友,找他帮忙。”陆平津开了个玩笑,说道:“等他晋入武皇境,带你入皇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不在了,这日后的北地,还得靠那些年轻人啊。”老人叹了口气转身朝府邸外走去,走出几步,回过头来说道:“对了,在城主府那边,还有一幅画,就藏在了地图后面,若有机会,去取来吧,带着它,至少算个念想。”
陆冲看着脊背微驼的老人,步履蹒跚的走出府邸,身体轻颤,用力握紧了双手。泪水滴落,他却不敢抬头,生怕老人一个回头,就看到他满脸的泪痕。
春草年年绿,北王归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