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你什么意思,秦放沉着一张脸,一把把她扔进去,毫不客气地关上门。
西竹在里面把门拍地啪啪的,说的颇为恳切真诚:“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人妖嘛,也可以理解成是人变的妖,秦放,你不要想歪了啊……”
秦放杵在门边,就是不理她,洗手间门的隔音不好,能听到她在里头踱着步子长吁短叹的,过了会,她又啪啪啪拍门:“秦放,你给我拿个枕头进来啊,浴缸里不好睡……”
秦放脑袋抵住门,怎么忍都忍不住笑,顿了顿轻声说了句:“待着吧,小妖怪。”
***
对比秦放他们,易如很晚才知道孔菁华失踪的消息,还是在孔菁华的小区外头,无意间听到几个老太太闲聊时提起的。
——听说打孩子……
——那不叫打,那叫虐待,如果只是一般打打,幼儿园就睁只眼闭只眼啦。
——我还听说,她半夜跑去老师家里了,老师也只是个半大小姑娘,被吓了个半死。今天一早,好几个幼儿园里的老师来拍门呢……
——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要我说,也别躲,出来把事情说清楚最好,这种事,越躲越糟,万一人家老师报警,不是越闹越大嘛……
怎么回事?
这几句可轻可重的话听得易如心惊肉跳,她在楼下逡巡了好久好久,捱到几乎是夜深人静了,才偷偷上了楼。
昏暗的楼道,满目熟稔,比之几年前,只不过是更旧些罢了。
再次站到家门口,尽管知道孔菁华不在,易如还是紧张的一颗心险些跳出来,她强自镇定着吸气呼气,反复几次之后,才打开了门边的配电箱。
孔菁华有把备用的门钥匙放一把在配电箱的习惯——开始时喜欢压门口的地垫下面,后来还是易如提醒说那样不安全,才改到了配电箱。
钥匙塞的很里面,易如小心地避开电线,摸索了好久才拿到,钥匙对准锁孔时,忽然愣了一下,然后耳朵轻轻贴到了门上。
里头分明有声音,沙沙沙的,很轻。
所以,母亲在家?
易如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她身体有些抖,顿了顿,双目一阖,下定了决心。
秦放说的没错,虽然自己曾经做过不堪的错事,但孔菁华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有哪一个母亲,会对儿女记仇呢?
她压下就快涌出的眼泪,断然把钥匙□□锁孔,然后用力旋开。
“妈!”
***
想象中的母女泪目相见的场景没有出现,屋里静悄悄的,也并没有亮灯。
易如愣了一下,下意识揿开了墙边的开关。
灯亮了,屋里的陈设几乎没什么变化,客厅、阳台、厨房、洗手间、自己从前的房间、孔菁华的卧室,易如一一看了一遍,确实是空的,没有人。
所以,刚刚那沙沙沙的声音,是自己的……幻听?
易如觉得好笑,又有些疲惫,她坐在卧室的床上怔了好久,茫然地四下张望,目光最终落到了床头柜上。
那里是一排影集,似乎比记忆中又多了几本,其中有一本似乎插放的有些仓促,歪歪斜斜,和整齐划一的排本相比,显得很不协调。
易如站起身,把那本影集推了进去,顿了几秒之后,忽然又把那本抽了出来。
如果没记错,这是自己的专属影集,那个时候,但凡自己有新的照片,母亲总要冲洗了之后认真塞进去,还要拿笔在边上的标注栏写上日期和关键字,比如xx年x月x日,于xx公园。
易如微笑着翻开,过往的记忆扑面而来,游玩的、校门口的、初中毕业的,再然后,嘎然而止。
因为那之后,她就出事了。
易如含泪深吸了一口气,正想合上影集,忽然现,影集的后半本空白片里的一页,蹭出了一张照片的边角。
翻到时,原来是其中有一张照片,原本被胶封在塑片里的,但是封口的胶带似乎不那么黏了,以至于一有摆弄晃动,原本藏着的照片就往外挪。
易如缓缓抽出了那张照片,她现自己的手在抖,她其实已经没有手了——是因为连接着义肢的身体颤抖的厉害吗?
——“我们已经拍下照片了,报警的话,大家都玩完!你不信?那先给你寄一张,好好欣赏。”
那时候,她赶回家,在邮箱里却没找到所谓寄来的照片,以为是对方空口恫吓,放狠话说一定要报警,回来的路上,路过凤凰山……
沙沙……沙沙沙……
那声音又来了,就在身后,易如缓缓回头。
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关着,拉起的垂帘上,映着无数疏密的影子,茎茎分明。
沙沙,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