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婷却向他求了情,“今日之后我就要离开齐都城了,将来也不会再回来,以后这些熟人仇人也都见不到了,我曾经做了对不起段瑶的事情,想在最后离开的时候向她道个歉,希望肃王能够成全。”
周成易在犹豫片刻后答应了她,所以段瑶到了花厅才会看到刘玉婷也在。
段瑶见了刘玉婷自然有些不快,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何况刘玉婷以前还那样陷害过她,她能对刘玉婷有好脸色才怪,沉着一张脸把食盒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闷声道:“仲卿,用膳了。”
周成易就坐在圆木椅子上,微微带笑看着她动作,也不说过去帮忙,“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
段瑶看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就来气,恨不得把手里端着的蔡盘子扣在他欠扁的脸上,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自己过来看啊!”
就她这幅醋坛子打翻了的模样,连旁边站着的刘玉婷都看出来了。如今刘玉婷对段瑶的心结已解,不再像以前那样看到她就觉得讨厌了,相反觉得她现在这带刺玫瑰的模样还挺可爱的,心生喜欢。
刘玉婷上前一步笑着道:“段三姑娘,我明日就要离开齐都城了,是专门过来向肃王辞行的,正好碰见你,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可否?”
她要离开齐都城了?
段瑶抬头打量她,叫她目光澄澈,表情诚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
“那我们到那边去说吧。”刘玉婷抬手指了一下花厅外面左边一处种着菊花的花坛位置。
段瑶看了看,“就那儿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
或许是知道刘玉婷就要走了,段瑶对她的不喜和怨气也消散了一些,到了花坛边上,段瑶先开口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段瑶的话音刚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刘玉婷就对着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把毫无准备的段瑶狠狠吓了一跳。
刘玉婷诚恳道歉:“以前是我犯傻,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在此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从此之后,我将离开齐都城再不回来,千山万水,后会无期。”
段瑶万没想到她会给她跪下道歉,好歹她以前也是一个郡主,心高气傲的人,再见她表情真挚诚恳,此话完全出自于她的真心实意。
“你起来吧。”此时此刻段瑶对她的恨和怨都随风消散了。
刘玉婷抬头看向她,“你原谅我了?”
段瑶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起来吧,我原谅你了。”
那些仇那些怨都过去了,再深藏心中耿耿于怀也没有意义了,在刘玉婷给段瑶道歉的那一刻,段瑶的心结也解开了。
微风吹过花园,带来淡淡花香味,两人虽不是朋友,以后也不会是,如今却也不是仇人了。
临走之时,刘玉婷对段瑶道:“段三小姐,祝你以后和肃王白头偕老,万事如意。”
段瑶道:“多谢。”
“肃王是个好人,好好珍惜他。”刘玉婷依恋地看了周成易所在的位置一眼。
段瑶勾唇一笑,挑眉道:“这不要你说,我比你清楚。”
“也是,我失言了。”刘玉婷自嘲一笑,明眼人都看得出周成易对段瑶有多么宠爱,他们两人的眼中就只能看到对方,别人是根本插不进去的,她这么一说根本是多此一举。
段瑶看她这样,想她就要走了,就多问了一句,“那你要去哪儿了?”
刘玉婷皱了一下眉头又松开,“大齐朝这么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吧。”
“那你……一路顺风。”段瑶祝福道。
“后会无期。”刘玉婷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的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动,渐渐远去,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段瑶回头,看到周成易站在身后,她挪了挪脚没动,周成易见了,轻笑出声,大步走上前去拥抱住她,低声问:“怎么了?”
段瑶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事儿。”
周成易笑着刮了一下她的脸,“刚才吃味儿了?所以现在不好意思了。”
段瑶狠狠睨了他一眼,口是心非的道:“才没有,你少乱说。”
周成易搂着她笑出声来,打趣她道:“可是我刚刚明明闻到好大一股酸味儿,就像打翻了满屋子的醋坛子。”
“喂!”段瑶轻捶了他一下,急呼呼地道:“叫你别说了。”
“好,不说了。”周成易笑着捉了她的手,低头亲吻她的指尖,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手指上,一道细微的红痕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心头一疼,指着伤处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段瑶忙要把手收回去,被周成易紧紧抓住手没成功,一双沉沉的目光牢牢锁住她,一副她不说清楚就绝不放手的霸道模样,段瑶紧张地抿了一下双唇,小小声地道:“就是前两天给你做蔡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下。”
“你怎么不早说?”周成易皱紧了眉头,又心疼又自责,心疼她为他受伤,自责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现,而她竟然也不跟他讲,这真是……哪里是在她手上划了一道口子,这口子明明是划在了他的心上。
他低头亲吻了一下她手指上的伤痕,盯着她的眼眸了满是疼惜,“以后不要做了,让下人做就好,你受伤我会心疼。”
段瑶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沉痛的眉眼,他宠着她心疼她,叫她心里暖暖的甜甜的,受的这一点点小伤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其实都已经好了,我自己都忘记了,你别这样了。”段瑶用手指轻抚他紧皱的眉头。
周成易还是没有释怀,“你怎么没有跟我要早说,以后不可以再瞒着我,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段瑶轻描淡写地道:“你那天在忙嘛,何况一点点小伤而已,我自己处理就好了,不想麻烦你。”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的事对我来说就没有麻烦这一说。”周成易激动道:“这事儿我们得好好谈谈,以后你不可以再瞒着我,不管什么事儿都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了吗?”
段瑶嘟起红唇,小声抗议,“这只是小事儿嘛。”
周成易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生气道:“你的事儿对我来说没有小事儿。”
段瑶手捂着被敲的额头,委屈地道:“好嘛好嘛,以后我都第一时间告诉你。”
“这还差不多。”周成易给她揉了揉被他敲过的额头,柔声道:“瑶儿,你是我最在意的人,我希望能保护好你,让你一直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段瑶“嗯”了一下,伸手圈住周成易的腰,头靠在他胸前,感动地道:“我知道了。”
周成易叹息一声,伸手圈住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这日终于放晴了,阳光明媚,段瑶便叫丫鬟在院子里摆了桌椅,沏了一杯花茶,捧了一卷游记在院子里悠闲地看着。
游记上写到一处桃花源,风景秀美,景色怡人,犹如世外桃源,叫段瑶心生向往,“要是以后能去这儿就好了……”
一抬头,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院门口走了进来,脸上带了笑,漂亮的丹凤眼叫人一看难忘,竟是许久未曾见过面的肖表哥。
自从上一次把肖承启气走了之后,段瑶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此刻见他到她这儿来,吃惊非常,段瑶连忙站起身,嘴角动了动,“肖表哥……”
肖承启走上前去,笑着看她,“不认识我了?”
段瑶呐呐地道:“没,没有。”
肖承启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起来心情十分舒畅,“逗你玩儿的。”
段瑶也笑了,招呼肖承启坐下,又叫妙语上了茶。
肖承启看到小桌上放着的游记,拿起来随手翻了翻,正好看到段瑶看的那篇桃花源记。
“这不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么?”
“不是。”段瑶道:“是有人仿写的,大约是他在自家住的地方建了一处桃花园,风景优美,令人向往。”
肖承启的目光默默落在书页的内容上,他也想有一个这样的桃花园,然后和自己最爱的人住在里面,生几个小孩,怡然自乐。以前,他想的就跟段瑶在一起,不过现在却是不成了。
肖承启收回落在书页上的目光,抬头看向段瑶,笑着道:“瑶儿,我今日过来,是来辞行的。”
段瑶微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问道:“你是又要出门吗?这次又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肖承启的脸上依然带着笑,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嘴角边透着淡淡的苦涩,“不是,我是要去辽州。”
“为什么?”段瑶不解,辽州苦寒,这种时节就已经开始下雪了,根本没什么可去的,偏头看他道:“辽州有什么好玩儿的吗?你现在去条件很不好,下大雪天气恶劣,不如开春之后去,还可以去挖人参。”
肖承启被她调皮的语气逗乐了,伸手过去要揉她的头,伸到一半才忽然意识到现在不行了,她和他的关系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好了,他们之间横着一个周成易,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把手收回来,轻摇了摇头,把脑海里那些繁杂的情绪和思绪抛开,看着段瑶郑重道:“我不是去挖人参。而是去投靠杨将军,在他的手底下当差。”
“什么,你要去投靠杨将军?杨将军那人不是个莽夫吗?不是,不是,哎……”段瑶一听就很着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为什么要去投靠杨将军?辽州那么苦,杨将军又是个莽汉,在他手底下当差,不死也要脱层皮,大齐能去的地方多得很,你又是晋国公世子,哪儿去不了,为什么要去那儿?不对,你为什么要去军营当兵才是重点?你告诉我啊,为什么要去?”
肖承启看她这么着急,枯寂的心有了一丝波澜,起码她还是肯关心他的,这样也就足够了,他笑着缓缓地道:“因为我想离开齐都城,去一个遥远的苦寒的地方磨练自己。”然后好让自己忘记你。
“你就算真的想要磨练自己也不用去那儿啊!”段瑶又担心又着急,劝说他道:“肖表哥,你再另外好好考虑考虑,你要想磨练自己,肃州的樊将军那儿也比杨将军好啊。”
肖承启对段瑶的关心心生感激,说出自己的决定,“可是辽州是我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建功立业的地方,我想去他去过的地方,沿着他走过的道路,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而且杨将军以前是我父亲的老部下,跟父亲关系很好,这些年也一直常有来往,我去他会照顾我,不会让我过得太惨,你放心好了。”
“这样啊。”肖承启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段瑶也不好再拦着他了,只好嘱咐道:“那你去了之后照顾好自己,如果太苦了你就回来,反正你是晋国公世子,能不能建功立业都没无所谓,你平平安安的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叫姨母担心。”
肖承启顺从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你去了之后要多给家里写信。”段瑶又补充一句,“照顾好自己。”
“好。”肖承启笑着道。
“还有……”段瑶沉默下来,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好了。
肖承启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淡淡的欢喜,“还有什么?”
段瑶眼神暗了暗,摇摇头,“没有了,总之你照顾好自己就是了。”
肖承启“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瑶儿,我这次走了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气候再回来,能送个临别礼物给我吗?”就当是个念想了。
此时此刻,段瑶根本没法说出拒绝他的话,不假思索就点头答应下来,“你想要什么?”
她耳朵上戴着的那对白玉耳坠子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泛出莹莹光泽,荡漾着荡漾着,映出她俏丽的模样。
肖承启的目光落在那对白玉耳坠子上,那上面有她的影子,“取一个你耳朵上戴的耳坠子给我,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