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羌胡俘虏被摁在马前,李晟详细询问几处通道,得知所谓的阴平道其实有三:一是从白龙江口的桥头,经白水关入蜀,这是正道;二是从景谷城西南,经德阳亭,入蜀地绵州,这是偏道,也是邓艾袭蜀的路线;三是由青川镇西南,穿插于马盘山和石城山间的小路,抵达江油,这是最快捷的道路,但也最为崎岖艰难。
“我率禁军貔貅至蜀,不可辜负圣意。兵贵神速,走最快捷的道路。”李晟不假思索。
接下里,高岳宛如行走在天上般,他望着前头,看见士兵正在往更高处的山棱上行进,望着后面,队伍顺着山路排开,如根大弧度弯曲到几乎重叠的黑色线条,他们是在四川盆地边缘的最高处行军,有几分疯狂,也有几分豪情。
“大唐,大唐到底是什么?也许,这X的才是真正的大唐吧?”深秋扑面而来的冰霜里,高岳缩着脖子,一步一个脚印儿,皱着眉头想到,胸中的热血却不住翻腾。
他身后的昆仑奴韦驮天,鼻孔张开得和牛般,呼吸已经异常艰辛,他身为东南亚的黑皮肤人,很难适应雪原的气候。
数日后,他们终于走出江油,沿途的羌胡营地不断被他们击破焚烧,以战养战,最后在松岭关前,当神策行营扬起战旗后,关内欢声雷动——西川方镇的西山守御军队,包括鹿头戍的,见援助他们的京城禁军如神兵般出现,无不感奋,步骑列阵而出,与之会合。
而西蕃、云南的大军,就驻屯在汶水(今岷江)对面的汶山之上,篝火连接十多里,“对面便是现在的茂县一带啊!”高岳想到。
松岭关的郊馆里,神策军、朔方、范阳的将领,和西川的将领对面而坐,“高侍御,高侍御!”西川军将张昢、王升鸾、韩潭等,一见对面这位青衫随军御史就是崔宁女婿时,纷纷抱拳问候。
高岳也挨个对他们点头,示意大伙儿不用激动,照事前的方策行事即可。
“张使君和崔大尹何在?”李晟问到。
得到的回答是他俩都在蜀都城,负责军队的输送供应——其实内情大约是谁也不敢离城来前线,不然另外那位便要趁机夺权,这也是种某种意义上的“平衡”。
那么这么多军队,最高指挥官自然还是李晟。
然而李晟在四天后就大败了对岸天险上的西蕃、云南联合军:他派遣曲环领二千范阳骑兵,悄悄迂回到汶山北九里的七盘山(1),齐突袭,将盘踞在山上的敌人杀得狼奔豸突,坠入山谷、江水者不计其数,曲环一口气夺占汶山东北的玉垒山吊桥,冲入汶山敌人阵中,李晟、孟涉、韩潭诸军也自正面猛攻汶山,又立在松岭关外“观战”的高岳,只见到原本准备入侵蜀都的西蕃、云南的联合军漫山遍野地朝着维州方向奔逃,场面蔚为壮观。
李晟穷追不舍,接下来的日子里,转斗二三百里,又摧破维州,直追到雅州卢山大渡河处,云南王异牟寻逃走过河时,连绳桥都没来得及撤,李晟便又追在他的身后,连续收复飞越、肃宁、廓清三军城(2),才算停下脚步。
吓破胆的云南王异牟寻逃回去后,斩杀唆使他出兵的向导,让清平官桂果携带着向导级,来到飞越城,乞求李晟不要再追击下去,两国愿重修旧好,下次我们云南不会在追随西蕃入寇了。
“此事,可与天使高侍御谈论。”飞越城内的驿馆里,李晟很客气地指着高岳,对南诏清平官桂果介绍说。
高岳打量了下桂果,这位眼若铜铃,直鼻大口,皮肤黝黑得和韦驮天不相上下,而南诏清平官就等同于是唐朝的宰相。
“请云南王退回界内,勿要再来侵犯我唐领土!”高岳正色提出停战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