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时行军司马李楚琳开腔了:“段使君刚刚被召回京为司农卿,皇帝怎可让他现在再为节度使,那样岂不是朝令夕改?然李怀光不得人心,安西行营才有此举,请司空慰安军心。”
朱泚这才点点头,“好像也有些道理。”
席位上的凤翔营田巡官韦皋,暗中已和高岳通过书信,便清清嗓子,不疾不徐地建言朱泚:“节下,自朝廷某宰执回京掌权后,先是不顾西蕃、云南入寇,执意将崔帅征召入朝;如今只因段使君不附和他原州筑城之举,又征段使君入朝,实则就是罢黜,全凭一己之好恶,任性胡为也到了一定程度!”
韦皋公然批评当朝宰执杨炎,随即就在军府会议上激起一片哗然,可韦皋却丝毫不害怕,接下来说话更为慷慨激昂:“宰执误国,只知党同伐异,又如何说不得?”随后还没等朱泚言安抚,韦皋就起身来,请朱泚道:“节下不可犹豫,安西行营镇守西陲多年,劳苦功高,尚且如此,试问此后凤翔又将自处!”
这句话倒是说中朱泚的心事,他入朝前和弟弟朱滔割据幽州(卢龙),现在朱滔还呆在幽州,朝廷又让他主管凤翔,原本一切都还好——可自从杨炎当路以来,崔宁、段秀实纷纷丧失节帅之位,说不定哪日就轮到自己或朱滔了。
兔死狐悲啊!
“凤翔,泾原,怎么说也是友邻,血脉相连的嘛,血脉相连的嘛......”朱泚扬起袖子,算是初步表了态。
而这时,泾州城如临大敌,而东面马凹原上,李怀光的部众也是连营数里,整个泾川上下,狼烟烽火横飞,草木风云变色。
阿兰陀寺的主事明玄,登上西岭高坡,见到这副模样,不由得合掌,低声念到:“刀兵灾来,草木皆为兵器,杀人盈野,杀人满城,南无......”
泾原安西行营抗命消息传到京城后,李适大为不安,急忙召来段秀实、杨炎、刘晏、崔宁等大臣,询问该如何。
大部分人包括段秀实在内,主张交涉解决,不能过分逼迫,放弃“平凉筑城”,改为刘晏的计划。
杨炎愤然不已,当即表态,此等凶逆行为如不及时剪灭,此后陛下之令如何畅通于天下?并手指地图,称即刻让朱泚、李怀光各起兵马,围攻泾州城,屠戮抗命谋。
争吵声里,李适也是焦灼不安,他犹豫着:
如果采用与父亲治天下时相同的姑息政策,那么这对他的威名必然会有损害,此后还“要不要面子”了?
但要是进军攻击泾州城,那就会爆内讧式的战争,这场仗会打多久,耗费多少钱,意义又何在?
这时他才将求助性的目光投向刘晏,可刘晏却满面愁容,没说半个字。
而段秀实、颜真卿等也是不再说话。
只有杨炎还在滔滔不绝,安排着征伐泾州城的计划:“朱泚自凤翔出二万兵,李怀光出一万五千兵,而后——请出御史大夫崔宁为灵州大都督,再于北地募蕃汉兵一万,镇守坊州,督押粮草。”
“什么?”手持笏板的崔宁,听到杨炎这个安排,心中不由得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