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皇帝顿时明白了郑絪的心结所在,就语重心长地劝说他:“文明你在学士院里,正好挥所长,替朕分忧。别忘记你是大历十三年的进士第二名,随后就是堂堂的秘省校书郎,一路清资简拔上来的,将来陆九走的便是你的前路,等到陆九拜某部侍郎后,你便可入舍人院继续替朕制诏,如此不过数年,也可登公卿之府,由内转外,宰执朝堂。现在你却要持节出使南诏那种地方,岂能如此不爱惜清玉之身?”
可郑絪只是哽咽落泪,看起来下了很坚定的决心。
皇帝又想是否是因你岳父的关系,然后便宽慰郑絪说,朕用人从不恨屋及乌,文明你这数年在学士院,品行向来贤良,谨慎持重,从不泄露王言,朕很看重你,你和卫次公都是未来朕要信任的对象,是要得重用的。
况且你去云南,因你同宗的伯父郑回在彼处,可以一展所长,可与云南蛮交涉的方面担当,肯定是西川节度使韦皋,朕又晓得韦皋为你岳父的大婿,可素来不合势同水火,你去了云南,要和落得和马燧、袁同直他们一样的遭遇,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皇帝猛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巴,便立刻不再继续下去。
而郑絪的耳朵一轮,听出皇帝话中的端倪,然则他毕竟也是在学士院里浸润数年的,知道有些话就算听到也要装作不知,便立即说:“现在朝廷致力征讨西蕃,必须将西蕃孤立起来,为此得北联回纥,南结云南,此正是臣竭尽以报圣恩者,如只在院中批答诏令制敕,非臣所望,冒死再请陛下许可出院。至于韦节帅,其镇守西川,气度恢宏,是绝不会在出使云南这件事刁难臣絪的。”
这话说得皇帝既感动也很为难,“按照惯例,学士出院时,往往为吏部侍郎、礼部侍郎或御史中丞(岑仲勉先生指出,中唐以来翰林学士院为‘储相之所’,但又不是正规官职,本身没有官秩,故而必须带他官以升迁官资,大部分翰林学士带的官衔为员外郎、郎中或中书舍人,一直会带到某部侍郎,大部分按照工、户、兵的次序迁转,到了这个位置,出院直接为宰相的可能性很大,但却无带礼部侍郎和吏部侍郎的,因礼部侍郎掌贡举,吏部侍郎掌铨选,要负责具体事务,且地位都很重要敏感,故而翰林学士一旦被授予礼侍、吏侍,或御史中丞,下步就得立即出院,不得再于翰苑任职),可文明你如今刚刚迁转为工部屯田司郎中,如朕在遽迁你为侍郎,恐不合朝班资序。”
郑絪便慷慨激昂地说,臣不求朝班荣升,便可以检校郎中的名义,出使云南。
皇帝最终地做出决定,朕马上确要派遣使团秘密联络云南,策反他们,让他们和西蕃离心离德,文明你便检校兵部库部司郎中入团,前去西川蜀都城后,再与韦皋共处,商议大计。
等到文明你毕使归来,朕升迁你接替高郢,为礼部侍郎知贡举。
就在郑絪准备出院时,唐廷派遣往淮西的使者门下省给事中班宏,也已到了偃城。
班宏的即将到来,让蔡州军府内一片不安。
府邸和回廊的帷帐后,每隔几步,就站立名披甲持刀的牙兵,各个神色不豫,握着刀柄踱来踱去,眼神都盯着军府楼院屋宇,等着里面确切的消息传出。
而牙兵院外,更多的淮西军卒围起来,望着军门处飘荡的旌节,七嘴八舌,吵吵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