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稍许有些治军和吏才而已,文林美名,确不敢奢望,先前及第为状头,实属侥幸。”高岳也很谦虚,同时和义阳互相打哈哈。
忽然郑絪认真反驳了公主,“进士春闱,除去才学,也看机遇,高逸崧擅长者为策问、骈文和赋,公主却认为文林只有诗,并不可取。”
义阳张着嘴巴,望着郑絪,“......”被抵得无话可说。
“正所谓......”郑絪还要长篇大论,高岳皱着眉说行行行了,把他给打断。
灵虚就很开心地说,既然一位是大尹,一位是郎中,都认可你们三姊妹的才学,本主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不知三位读过曹大家的《女诫》没有?
所谓的曹大家,即是班昭。
宋若华正色回答说有,不过“我姊妹虽出身寒门,却不想似曹大家那般,言女子第一要义为‘卑弱’,又要女子‘忍辱含垢’。”
“那你认为女子该如何?”灵虚来了兴致。
若华不卑不亢,说“女子立身,当先为清贞,如若清贞,品德具备,便不必卑弱。对丈夫和姑婆,曹大家主张女子要曲从、柔顺,我等姊妹却主张‘敬顺’,而丈夫或姑婆犯错作恶,女子便要如忠臣对君王那般极力进谏,不可隐恶,更不可助恶。”
“说得好。”高岳对若华的后一句比拟很是赞叹。
“那你认为夫妻间该如何?”
“我等姊妹立誓不嫁,但若主问起,我便认为,夫妻间应同甘同苦,同福同贫,生则共衾,死葬同穴。”
两位公主刚准备表示赞同,薛涛突然满脸好奇地插了句,“那女子为妾的话,又该如何对夫君呢?”
“薛涛!”薛郧又气又羞,怒吼起来。
宋若华转身对着薛涛,脸上没有赞赏,也没有鄙夷,只是朗声说:“我父一直在乡耕读,从未纳妾,实在无法作答,见谅。”
这时高岳暗中对宋家大姊颇为欣赏。
这种寒门家庭,虽然有“做作”的一面,但他们还是非常进取的,曹大家即班昭入宫续写汉书时,始终战战兢兢,说句话都要先提自己“愚暗”、“不敏”番,充满了低声下气的卑弱气息,但宋家姊妹不同,她们认为只要恪守道德,就没什么可自卑的地方,相反她们还充溢着想把道德推广至整个天下的儒家理想主义色彩。其实,贵族是不遵循道德的,他们更多以血统门第而骄傲,庶民在他们眼中连人都很难算得上,推行天下同一的道德规范永远是中产阶级,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日暮时分,公主安排钿车,将三姊妹从武安君祠送至临皋驿住宿,自己则在后院设茶酒之宴,款待高岳、郑絪和薛炼师等一行。
宴会刚刚结束,薛郧满脸为难和羞耻的神色,在东廊下找到高岳,对他作揖,接着将一方叠好的纸笺交到高岳手中,“请高吏郎过目。”
这不是薛涛先前写好,藏在袖中的那纸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