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质疑窦中郎施行两税使的真伪?”高岳不但拿出了公牒,还说今日为了推行窦中郎的两税使,本尹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
说完,如狼似虎的射士们,便把七十三家形势户的主事男子统统拖到了赤崖关的营田巡院里,由高岳指使的知院官监禁关押。
因唐政府默认的规则,各地巡院由于担负缉私、转输的重要职责,实则享有独立的法权,也即说不被所在地州县的法权管辖,进了赤崖关,便是无法无天地。
巡院里的胥吏,以“对抗窦中郎之令”的名目,对这群形势户开始杖打了。
背脊和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水米不进,又加上冬雨风雪的寒冷侵逼,第二天高岳亲临赤崖关巡院,结果这群形势户们无不号哭告饶,他们申冤说,自己根本拿不出这笔钱,他们的田产及所得都是有限的,怎可能每人拿出几乎万贯钱来。
高岳冷笑说,你说你们拿不出万贯钱来,有何为证?
众人无不丧胆,之前韦执谊和李桀于两县推经界法打画田产时,他们都拒绝在砧基簿上签字画押,现在反倒是自己没了凭证。
这时有人喊道,我们在纳今年夏秋两税时,有完税的钞贴,按照钞贴的数额反推,可知我等根本拿不出这么多,大尹你做人要讲良心啊!
高岳副深受震动的样子,便要这七十三形势户家的妻儿,把钞贴给送到府里来。
所谓的钞贴,是人户的“完税凭证”。
其实有唐一代,政府为了摊逃方便(十户里有一户逃亡避税了,其他九户就得分摊这户的赋税,是为摊逃),根本很少给人户钞贴,高岳的兴元府可以说是全国为数不多还能认真给钞贴的地区。
当日,七十三家的家人在宅中翻箱倒柜,最终把完税钞贴几乎全都送来。
高岳命吏将其细细全贴在份文簿上,然后自己则再度来到赤崖关巡院,对被拘押在此的形势户们说,本尹已查阅过钞贴,按照你等所纳的户钱和斛斗米数目来看,确实不应该让七十三家承担建两税使巡院所需的五十七万贯。
就在众人以为逃出生天时,高岳却立起身子,丝毫没有放他们出去的意思,“不过本尹又调阅了你们各自所在的保甲名簿及田式,觉你们所纳的赋税和打画出来的田产数目对不上,有极大数目的田亩,并没有交税,这便是隐田了——本尹现在想问的是,这批隐田,是你们的产业不是?”
这下南郑和城固的七十三家形势户,顿时如丧考妣,才明白高岳要推行完税钞贴的狠辣处:
如果承认这批不纳税的隐田是自己的,那么就等于承认自己逃税逃役的罪,这高岳肯定会就此把五十七万贯统统分摊在我们的头上;
如果不承认......
牢狱栅栏外,高岳朗声给出他们答案:“这批隐田既不纳税,又没有人认领签押的话,那么只能没收充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