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窦参还不知道,皇帝在前些日子已和高岳重新私下“媾和”。
中介除去灵虚、义阳二位公主外,还有个关键人物那便是掌天子私库的宦官霍忠唐。
皇帝以李逢龙名义亲手给高岳写信,不但服软,且给高岳更多的便宜自专的大权,比如承诺高岳马上在进剿党项的战事当中,对御营各军人事、供应、指挥都有处置权力。
高岳呢,见形势也达到自己所期望的,同时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重新和皇帝“热络”起来,最重要的就是通过霍忠唐,进奉了五万贯钱给大盈库,对皇帝表示我依旧是陛下您的忠臣,依旧还是您的门生,你给我权力,我尽心替你办事不含糊。
这五万贯钱让皇帝心花怒,喜得其实不是这笔款子本身,他喜得是高岳这位“圣眷之子”(或“皇恩亲女儿”)的回归。
对而今的唐朝政局来说,形成了个很怪异也很制衡的圈:
宰相窦参想要对藩镇特别是高岳的兴元和凤翔下手,以“减大军粮料税钱”和上缴砧基簿给户部为名目(先前是设两税使但被高岳弄垮了),企图调整两税的分税比例,目的便是从地方那里夺得更多的利益,来充实朝廷国库;
窦参的措施是对的,如高岳是宰相他也会这么做,可高岳不是,他现在是兴元节度使,他认为自己是利益被侵害的一方,便坚决抵制窦参所为,他的办法就是把兴元凤翔财政盈余抽出部分,进奉给皇帝来固宠,另外还交接谭知重、霍忠唐这样的宦官,以此为倚靠,来和窦参的宰相势力斗争;
那么对皇帝而言呢,国库左右藏是南衙宰相管的,他如果同意窦参调整税额,把地方除正税外所得给缴上来,这笔钱也还是进国库里的户部钱,自己得不到任何好处,但如果他不同意窦参,那么高岳们起码还会把额外所得里的部分,以“进奉”名义送到自己的大盈、琼林内库里来。
所以窦参图谋的这笔钱,实际是由皇帝和高岳们瓜分的。总结下,窦参此举虽然于天下有利,并且也算是继承李泌的主张,可却同时侵害了皇帝和高岳的权益。
“卿所言甚善,然则......如今对党项、西蕃战事又起,朕正要倚兴元、凤翔、西川等方镇军队收功,不愿节外生枝,卿且忍耐,待事定后朕必与卿共谋之。”最终皇帝徐徐说到。
窦参似乎也明白:
这皇帝又和高岳旧情复炽了!
于是乎窦参只能惆怅而退。
但很快,让窦参震怒不休的事故生了。
麟德殿边侧的左藏库广厦前,当窦参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另外位宰相班宏已带着出纳、校验的一帮官员,开始让库吏开始往外搬运数之不尽的丝绸布帛、金银钱财。
“这是做什么!”窦参心急如焚,追问道。
唐朝国库分左右藏,其中右藏收纳的是长安以西的贡赋,而左藏则是收纳长安以东的贡赋,其都是“正库”,归宰相管理,可现在班宏堂而皇之地从其中取钱,窦参却毫不知情。
面对窦参的诘问,班宏也丝毫不恭敬,因为他原本就认为自己班资远超窦参,“奉圣主谕令,出左藏三十万贯钱,出户部钱(青苗钱库)、延资库七十万贯钱,另圣主又出大盈琼林库四十万贯钱,合计一百四十万贯钱,以轻货至百里城,充普王、高岳(实权者是这位)行营军资。”
窦参差点没吐血,他手都颤抖起来:“这,这,这......”
可班宏根本没理会他,依旧我行我素。
这笔钱是皇帝特支给高岳的,供他全权调拨使用。
归第后的窦参脸色难看极了,坐在床榻上不语,二位族子都来询问到底怎么回事,窦参长叹口气,便把事情说了出来。
窦申大怒,说高岳阿谀人主、交结权贵,挪用国库钱财充作军资,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