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户里,那屋房中,一位老人靠在竹椅上,他年岁看上去约莫是知命之上,此时听见张木槿的话语,便睁开眼来,向侧方望去。
映入他眼中的,是个玄裳白袍的小道爷。
李辟尘见这老人,目光轻转,却微微一定,见这老人气血不升,看其眉心阳气虚幻,那肉身腐朽老去,显然时日不多。
便是不出十年,当会驾鹤而去。
“不是仙家,只是个凡人罢了。”
张木槿既称这老人为爹爹,李辟尘原以为,这老人家当是个有道的高人,隐世的法仙,却不料只是个肉体凡胎的人儿罢了。
嘴角微动,打个稽,此时李辟尘还不曾说话,那老人却站起身来,目光上下打量他,又转过头去,对张木槿道:“女儿,他可是自远方而来?”
远方?有多远?
张木槿微微一怔:“不曾问,只是小虎和我讲,这是来找爹爹的。”
她话语微微一顿,又言:“却不料还是个有道的仙家。”
这话出了,这老人那浑浊的双目中陡绽精光,只是上下打量李辟尘,过盏茶,拱拱手:“不知小道爷从何处来?”
李辟尘听他这般问,便也开言:“贫道李辟尘,若说来处,那距此处一千六百多里,有座山,那山唤作峨眉山,贫道便自那.....而来。”
老人又抱拳,颤巍巍:“可已位列仙班?可得人仙果位?”
李辟尘不言,头顶上显化一花来,黑梅白蕊,阴阳轮转。那身躯外,纯阳云起,血鸣雷震,那手掌处,如玉如冰,骨中琉璃已起。
“是,是,就是这朵花了!”
老人忽然变得激动,复又坐了下去,面色有些复杂,此时旁边,张木槿不解,便问他:“爹爹何故如此?”
李辟尘也向老人投去目光,此时这老者只叹,言道:“小道爷来此,可有一十七天了?”
“不错,距贫道当初下山,正过一十七日。”
李辟尘点点头,见老人面色,忽然一笑:“莫不是老丈在梦中见过贫道?”
“是,老头我正是在梦中见过你。”
老人不曾掩饰,直接言语:“一十七日前,我所做一梦,其中一花自天而落,黑梅白蕊,如生死阴阳。我梦中所看那花,从我身前飘过,直向西方行了一千六百里,而后遥遥入山,化入青冥。”
张木槿听得一怔,心道这是气数纠葛?但心中有疑,便问:“爹爹,你怎么知得那是一千六百里?”
“不知道,就是知得。”
老人有些迷茫,摇摇头,但语气仍旧笃定。张木槿眉头微微一皱:“爹爹,你如何不告诉我?”
“我不敢告诉你。”
老人微微苦笑,其中却又有一丝欣喜:“你已随仙长修道,如今下山了却凡缘,原本早该离去,却因我在红尘久驻,这不该的,真不该的,我若是告诉了你,你必要为我推算,那又和凡间有了纠葛,不好,真不好的。”
张木槿一时无言,而李辟尘却是微微一叹。
老人总为儿女考虑,这番不说,只是默默等着自己到来,却还是不解那梦,又不想让张木槿为他劳心推算,故此藏在心中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