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被带走后,共敖有些失望:“我还以为郡尉会直接在田边审案,然后派吾等去将贪官苛吏绳之以法呢。”
陈平无语,这共敖好歹是做过县尉的人,怎么就这么“目无王法”呢。
他说道:“割鸡焉用牛刀?郡尉这么做,可比亲自干涉高明多了,经验县见尉史亲自从这老农去自告,岂敢不秉公执法?”
陈平的意见与黑夫相同,这些不是分内的事,一概不要管。郡守赵亥并不是叶腾那种文武双全的强势郡守。二人小心翼翼维持着职权的分界,黑夫不想让赵亥不快,赵亥也不想临退休,还得罪黑夫这个肩负皇帝使命的新贵……
双方就这样谨慎共事,相忍为国,岂能被几亩被冰雹砸坏的宿麦破坏?
道不同不相为谋,陈平和共敖有点相互看不上,接下来的行程里,二人关心的事也各有不同。
陈平在观察路边田地数量,暗暗计算,现这是沿途诸县土地最平坦,水利最好,农民也最勤奋的。
“我听说,泾阳陇口以西,皆为牧地,草肥水美,唯独泾阳在其东,独耕一县,可给乌氏、朝那、萧关军食。北地安定,系于此也……”
反过来,乌氏、朝那海量的牲畜,也为泾阳牛耕提供了助力,泾阳家家户户,要么有牛,要么有马,春耕时节省了很多人力。
“郡尉未来用兵于北方,泾阳、漆县必为粮仓,屯田屯粮之事,今年便要立刻着手!”
陈平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他如今虽距离宰天下还早,但帮黑夫宰一郡军务粮秣,做起来也很有成就感。
而共敖好武,看到的又是另一番光景。
他现,不管是路过的行人,还是本地的农夫,竟多是骑马出行!那些在路边的青壮年,穿着戎狄的袴、褶,却朝黑夫行标准的中夏揖礼,他们腰间挂着短刀、长剑,甚至还有人背着弓,都臂健腰圆,比他这个南方人高了一个头……
“此地百姓,尚武成风啊。”
共敖对黑夫如此感叹:“即便是耕田的农夫,也佩戴武器,随时能开弓射箭的架势!胜过南郡远矣!”
“不如此,关西秦兵如何能横扫关东六国?”
黑夫笑道:”北地、上郡、陇西,皆迫近戎狄。虽有长城隔开,但当地人也必须修习战备,才能抵御戎狄的不时袭扰。加上夏戎杂处,沾染了戎人以战死为勇,病死为耻的习性,本地男子皆高上气力,能骑马,喜刀剑,擅长射猎。”
陈平也颔道:“不错,故古之《秦风》,《车辚》、《四载》、《小戎》之篇,皆言车马田狩之事。说的就是陇西的习俗,北地亦如此,其风声气俗自古而然,今之歌谣慷慨,风流犹存也。”
虽然燕赵之士也慷慨悲歌,但他们更喜欢的是私斗,关西秦人则不同,被商鞅之法驯化得只乐公战,不敢私斗!
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民众素质,自然就成为秦国的重要兵源地。
而作为中原移民最多,编户齐民最众的一个县,泾阳更是黑夫选兵择将的选!
他对陈平、共敖两名亲信道:“我欲以归化戎人为猎犬,为我取塞外狡兔,可再忠诚的狗,也是兽类,野性大起来,也会咬人。我还需要一些良弓,握在手中,不但能射下高空飞鸟,还能随时瞄着猎犬脊背,让它们不敢反叛……”
下午,抵达泾阳县城时,县尉等人已在门口相迎,黑夫与他们客套了几句后,便下令道:
“立刻去县城及各乡,招本地擅骑射,尚武功的良家子来见!”
黑夫欲得的“良弓”,正是关西秦人中的一个特殊群体:良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