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你给我准备束修,等下送去恩师那里,就说我明日一早去行人司点了卯就过去见他。”周楠吩咐:“也不用太值钱的东西,反正就是些日常用品瓜果点心什么的。对了,老腊肉要送过去一条。”
王世贞出身苏州望族,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什么稀罕值钱的玩意儿没见过。如此,倒给周楠省下一笔学费。
第二日,回司中交了差。临近年底,一年的活都已经干完,中央财政拨下的款子也花光。按照明朝的制度,新一年的财政预算要在冬至那天定,春节过后才拨下来。没钱,也干不成什么事。所以,在接下来的两个月算是大明朝各大中央机关最清闲的日子。
周楠从秦梁那里出来,和郭书办说了一声,就溜了号。
站在冷风呼啸的大街上半天,他才鼓足了勇气叫了一顶轿子去了唐顺之在京城的宅子。
上次和王世贞见面,自己可算是把他得罪得狠了。本以为他虽然名头极响,文艺界领袖。可自己又不像别的穿越小说主人公,要靠剽窃以后人诗词,抄袭四大名著混艺术界。我就是个官场油子,一心奔升官财而去,你一个山东的地方官儿,得罪也就得罪了。
却不想,自己竟然成了他的学生,这才是山不转水转,水不转呐云还转,落到他手头,还不被雕琢得人不人鬼不鬼?
唐顺之在京城的宅子不大,可他一走,整个院子就只住着王世贞和王家的一个老仆,在阴霾的冬日中显得阴森森甚是可怖。
在老仆的引导下,周楠进了书屋。
王世贞已经坐在椅子上,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唐顺之画的燃荆图,桌上还放着一把戒尺。
周楠看到那条已经被人手摩挲得如同黄玉一般的竹板,打了个寒噤。忙拜下去:“学生周楠拜见恩师。”
王世贞也不伸手去扶,任周楠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算是正式收他入门。
周楠自从穿越到明朝之后,对磕头这种事情有着强烈的反感,自然是能不跪就不跪。现在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天地君亲师,给老师磕头也是应该的。再说,我入了王门,也算是苏州一系的士子,对于我的将来却是大有好处,如此看来也不亏。
待拜师礼毕,王世贞这才伸手虚扶一把,面上露出微笑,道:“子木,本师听人说,你十八岁就中了秀才,名次也还勉强。虽说淮安的童子试比不上苏州,却也是难能可贵。能够以弱冠年纪连关三关,想来你的基础也不错。”
又道:“人谁没有个个磨难,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辽东十年,也算对你心性和意志的一种磨练。这次南榜竞争激烈,多是苏扬才俊之士,很多人都是我的晚辈。你未必能中,但这是你十二年后第一乡试,去看看也好。”
南京、扬州、苏州读书人的厉害,王世贞这个本地人自然是清楚的。他也不知道周楠的真实水平,可心中还是觉得难度有点大,即便有自己指导,也没有多少把握。
周楠见他态度和蔼,并没有记恨自己,心中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笑道:“禀恩师,学生这次只怕要在北直隶参加乡试。”
王世贞一愣:“这是何故?”
周楠就将自己阴差阳错成了潮河所军户一事大概说一一遍。
王世贞突然振奋起来,抚掌道:“原来如此,倒是你的造化。北直隶乡试如何能够和南京直隶相比。更何况,顺天府还要单例/如此,你读上一年书,乡试也有七成把握了。”
“另外……”王世贞犹豫了片刻,继续道:“说起北直隶乡试,朝廷明年夏季会举行一次大考差,至于参加大考差的又有哪里人,未来又是谁考中,我大概能估算一二。”
见周楠一脸的茫然,王世贞解释说,按照明朝的科举制度。因为乡试关系重大,考生若中榜是可以直接以举人功名做官的,关系重大,相当于后世的公务员国考。
因此,主考官得从中央各部选拔派遣。
能够到地方上做主考官,一是能得许多谢师银子。走一趟,至少几千两银子入帐,而且,这笔收入合理合法。其二,所有中举考生都是你这个做座师的门生,未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出部院大臣,甚至内阁辅臣,这可是一次蓄养人脉的机会。
正因为这事的好处实在太大,每到大比之年,京官都会为这个主考官的名额争得头破血流。
那么,怎么选拔呢?简单,考啊!
按照规定,中央各部院侍郎以下,正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报名参加遴选。然后,再在翰林院的主持下,大家拿起笔写八股文章,考过的就可以去做大宗师了。
这个大考差的难度和严格程度比不逊色于进士科。
当然,为了防止你写文章实在太厉害,每次大比之年都来抢名额。国家又规定,一个官员一辈子只有一次做主考官的机会。
听王世贞这一说,周楠才“哦”一声:“原来如此,学生受教了。”不过,他还是不明白朝廷明年夏天的大考差和自己的乡试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