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九公子的母亲插嘴:“子木说的是邹应龙大人啊,以前阿九小的时候,他可喜欢了,经常抱着玩儿,还说将来要让咱们的阿九给他做干女儿。”
阿九不满地说:“娘,我们在说正事呢,你别打岔好不好。”
“什么正事呀,你着孩子。”瞎眼妇人又开始剥豆子,叹息道:“阿九,你成天都说想要赚钱,赚那么多钱做什么,咱们在相府里有不短吃不短穿的。”
阿九正处于叛逆期,喝道:“娘,什么不短吃不断穿,你看看你现在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跟仆人一样,当年好歹也是做过姨娘的,你现在混比丫鬟都不如,早就被剥了名分了。我现在多赚点,将来在外面买了宅子买了地,然后再叫舅舅把你给接出去。放心好了,我会让你过上比以前做姨娘时还好上百倍的日子。没钱,成吗?有钱,也不用吃这受气饭。”
妇女微笑道:“傻孩子,我一个瞎眼老太太,怎么过不是过,只要你将来嫁出去,能时不时回来看看我,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就好。”
“真是罗嗦。”阿九心中气恼,跳下炕,砰一声将门关上,对周楠道:“你当我不知道,邹应龙现在正在行人司主持考成。你如果有话同他讲,为什么要寻到我头上来。必然是你被邹大人给整治了,想托我说情。二百两,二百两我就让你见着他。”
“什么?”周楠大为光火,这小丫头片子纯粹就是掉进钱眼子里去了,一点人情也不讲。
正要作,可转念一想,阿九对母亲倒是孝顺。
就按捺住心中的怒气,道:“是的,我上次坏了邹应龙大人的差事,这次落到他手里须有麻烦,如果径直找上门去,只怕人家也不肯见我,想请你帮忙说项免得吃了闭门羹。九公子,做人得将道义啊!你和严家的婚事可是我的想的辙,你投桃报李帮我一次又如何?”
阿九想了想,点头:“也对,生意场上往来,确实要讲道理,就帮你一次。不过……”说到这里,她一脸的懊恼:“昨天府里又提起我和严家那什么灰孙子的婚事,我一时忍不了气,就跑去找祖父闹,结果被人使了坏。爹爹要用家法治我,那啥狗屁母亲就把我打到这里里做苦工,不许我出门。”
她口中的狗屁母亲说得应该是她父亲的正妻:“今天若是随你去找邹应龙,回来之后,怕是又是一桩风波。府中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难保不会来来寻我晦气。本公子倒是不怕,却叫娘操心。”
“九公子放心好了,这次你若带我去见邹应龙,不但不会受家法,说不好会是大功一件。”
阿九:“真的?”
周楠:“你不信就算了。”
“你这人有些鬼门道,我相信你。”九公子灵活地跳下炕去,笑道:“快去,快去,我在这别院里可憋坏了。”
说着就拉着周楠跑出屋去。
刚出门,就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下人气势汹汹地跑来,喝道:“阿九,你这个懒骨头,活儿都没用干完,粪车已经到了,却见不到你,难不成叫大伙儿等你。”
说罢,就将那把锄头扔给九公子,督促道:“快去,快去。”
“掏粪……”周楠瞠目结舌,然后又扑哧一声笑起来。
古代的北京城可没有完善的排污系统,家中粪便都堆在化粪池里,积到一定量就卖给粪行拉出城去当成地里的肥料。
想这九公子往日何等飞扬跋扈的人儿,如今因为恶了她祖父和爹爹,竟被下面的人打过来做掏粪男孩。正是落毛孔雀不如鸡,王孙公子惨如狗。
在徐府这种大家族里,得不到主人欢心的庶出子女,连狗都不如。
听到周楠的低笑,九公子什么时候在外人面前这么丢过人,嘴唇微微颤动,眼眶里竟含着一泡清泪。
周楠看到她伤心成这样,心中突然一痛,继而深深自责。猛地伸出手“啪”一声就抽到那下人的脸上,冷冷道:“滚!”
那下人被这一巴掌抽蒙了,口也歪了,鼻血直流。捂着脸叫道:“你什么人,怎么打人,相府可不是随便撒野的地方。”
“某乃是行人司行人周楠,有公务找贵府女公子,再废话,打断你的狗腿。”周楠解下腰牌扔过去:“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那下人看了腰牌,顿时吓了一跳。相府家人七品官,他多少也是有些见识的,知道行人司的行人都是进士老爷,可惹不起。
但是,口头却是不服:“这是咱们相府的家事,夫人说了,叫阿九将粪坑掏了,还轮不到大人来管。”
周楠:“你家老爷是徐璠吧,九公子是他亲生女儿吧?放任妻子残害妾生子女,他又是如何治家的?本大人倒想亲自问一问他,有事你自己去回徐璠,滚!”
说着话,扬起巴掌作势再打。
“是是是,我这就去回夫人。”那人恨恨地看了阿九一眼,抱头鼠蹿而去。
看到他狼狈模样,阿九咯咯地笑起来:“痛快,痛快。”
周楠见她娇笑模样,突然现这小丫头其实挺可爱的,几乎忍不住要伸手来个摸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