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想象的基本差不多,而且似乎还要好一些。”齐天翔慢慢地坐下,接过李炜端來的茶水,和蔼地望着他和刘鹏说:“应该让你们的父母都來看一下,你们沒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糟,起码不是那么糟,毕竟这里的一切可以让他们放心一些,可以放手让你们学习飞行了。”
“主要还是刘鹏的妈妈,我家在外地,出來当村官也就是跟上学一个样,用不着跟他们细说的。”李炜望着齐天翔,认真地说:“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说比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收获都要大很多。农村什么样,以前从來沒有想过,也觉得与我们的生活沒有任何关系,下來以后才现,农村原來与我们这么近,而且关系那么密切。”
“认识中国社会,就需要了解中国农村,了解农民的渴望和需求,西方任何的灵丹妙药都解决不了中国农民的实际问題,更不可能给他们指出明路。这是我们共和国的缔造者,亲身经历告诫我们的,不管以前的工业革命,还是现在的信息技术,互联网革命,都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农村、农民和土地的关系问題,这些问題会随着经济的展和社会的分化,变得更加严峻和复杂,不解决这些问題迟早是会付出代价的。”齐天翔温和的眼神望着李炜,复述着他座谈会上的话,笑着说:“刚才说的是你在座谈会上的言,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什么新的补充啊,”
“齐书记,您简直太厉害了,您给自己大脑设定了录音模式吗,真让人不敢相信。”李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与刘鹏互望了一眼,都不敢相信一个这么大的领导,会把他们说的话记得这么清楚,可还是不太相信地问:“不怕您不高兴,您能大致复述一下刘鹏哪天说的话吗,”
“不管我们今后做什么,做银行家也好,做企业家或政府官员也罢,我们都不能忽视这个社会对我们的要求和希望,这是共性的希望,而不是家庭的期盼和要求,那就是我们需要负起的责任和担当,因为自然规律不可抗拒,到了我们真正需要为这个社会付出的时候,我们对这个社会又了解多少,又该付出些什么,当前辈们把这个社会交给我们的时候,我们该怎么接下着沉甸甸的担子,又交出什么样的答卷呢,所以我们要了解社会,了解农村和农民,只有认识了他们,我们才能知道我们应该做些什么。”齐天翔望着更加惊诧的李炜和刘鹏,笑着问:“还需要我复述哪个同学的言,不是我启动了录音模式,而是我对你们的言印象太深了,作为大学生,作为未來社会的管理者和创造者,你们今天的态度决定了我们社会的为了,不能不认真记录,只是不知道现在你们又有什么新的感悟啊,”
齐天翔的问话使刘鹏和李炜有些意外,两人对望了一眼,刘鹏壮着胆子看着齐天翔和各位领导说:“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就很自卑,因为我沒有爸爸,特别是爸爸生病去世后妈妈又下岗了,要还给爸爸治病欠下的债,还要供我上学,妈妈很难,可妈妈却什么也不说,而是打两份工,还干着零活,拼命挣钱负担我上学的费用。所以我除了上学必要的花销,能省的我就尽量省,因为我知道自己省一点,妈妈就可以少辛苦一点,为了穿运动队免费的队服,我参加学校各种运动队,这样一直坚持到上大学。高考时我的分数线是可以报考北大或者清华的,可为了省下一些学费我选择了河州大学,因为河州大学可以走读,我还可以省下一笔住宿费。大学期间,所有的同学聚会和社会活动,我都尽可能找各种理由不参加,只参加不需要费用的公益活动,而且我大二就开始做家教,为了还是省钱和多挣些钱,这样妈妈就可以不那么累,不那么哭。有时候我常常暗自落泪,也曾经抱怨自己怎么生在这样的家庭,可來到农村之后,特别是來到郭村当村官,我才深深地体会到农民的艰难,看着他们生活的困境,尤其是几块钱的费用都拿不出來,生病不敢去看,不敢让孩子们去城里上学,为了能有一点收入,不惜背井离乡出外打工,可家里地里的活还要干,终日里只是为了活着努力着。村里与外界通了路了,可不是必需,进城也是舍不得那几块钱车钱的,有了电了,也有了电视信号,可并不是家家都有电视看。这样的现实使我震撼,也知道了自己的那些经历,在这些农民现实的生活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这些李炜体会的可能更深,天上地下的感觉更明显一些,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刘鹏身上的许多优点都是我很佩服的,以前学校时我们都是学生会干部,经常在一起搞活动,一直特别佩服他的简朴和对母亲的孝顺,多多少少也知道点他家里面的情况,还是挺令人同情的。”李炜望着齐天翔,认认真真地说:“我家里条件要好一些,爸爸是做企业的,家里开着几个厂子,从小我就沒有钱的概念,反正总有足够的钱让我花,上大学家里准备让我去国外读的,可为了我心仪的一个女同学,我与她一起來到了河大。大学我花钱沒数,家里每月定时给我银行卡里打一万块钱,妈妈还不时给我多打一些,都哪还不一定够花,是大学里有名的富二代,可却不颓废,学习和社团活动我都不甘落后。后來我迷上了旅游,大学几年我寒暑假都是在外边游荡,很多国家我都去过,可却越走越迷茫,尤其是就要毕业的这一年,回家肯定是继承家族产业,可我又不甘心,因此学校考核选拔村官,我报了名,就是想來农村看一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我惊呆了,怎么也沒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居然还有人这样的生活。”李炜真挚地说着:“刚一來郭村,我就觉得真是暗无天日了,手机沒信号,网络上不去,小卖部里就那几样东西,除了方便面就是火腿肠,这对于沒手机、沒网络就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我,简直比死还难受,真是感觉一天都呆不下去。可既然來了又不好打退堂鼓,这多丢人,这还多亏了刘鹏,不但安慰我,鼓励我,而且想法设法让我开心。我知道他是不舍得我走,刚來的几天我们两个人是相互支撑着度过的,后來与村里人慢慢熟悉起來,又有点舍不得他们了。他们那么淳朴、善良、真诚,心就像这里的天空一样纯净,尤其是这里的孩子,更是让人不忍忽视,真觉得应该给他们做点事,哪怕只做一点就可以心安了。慢慢地也就适应了沒有网络的生活,觉得心里也安静了很多,这里只有几部有线电话与外界联系,我就让同学把我的那些书都寄了过來,也还真是收获不小,以前根本沒有时间和耐心看的书,现在也静下心來读了,而且还联系实际进行了思考,受益匪浅呢,”
“最大的变化是不会花钱了。”刘鹏调侃似的笑着,对李炜挤了一下眼睛,对齐天翔说:“以前在河大的时候,他那是花钱如流水,來之后先是买空了小卖部,后來更是指明让小卖部给他进好烟和吃的,但慢慢地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尤其是看到村民们的生活和消费,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烟也不抽好的了,钱也舍不得花了,前几天与二哥去县城,五十块钱吃顿饭,就把他心疼的不得了。”
“刘鹏说的是实情,刚开始的时候,觉得钱不是问題,我有大家花就是了,好烟、好酒、好吃的,只要小卖部有我就买,买了大家吃,后來看到大家的眼神不对,总觉得占了我的便宜,心里亏欠着我的,总想着要补偿我一些什么,村里有的就是鸡蛋,家家都往我这里送,不要还跟我急,刘鹏和我在老支书家搭伙吃饭,鸡蛋拿过去老支书又觉得亏欠村里的了,弄得很别扭,”李炜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着说:“沒办法只好从自身这边改正,花钱少了以后觉得一切都自然了,而且每花一次钱,都会不自觉地想,这些钱村里人该怎么样才能挣到,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去花,时间长了自己也不自觉地这样去想,去考虑了,花钱多了还真是觉得心疼,”
“好啊,这就是凤凰涅槃,而且比涅槃更有意义,”齐天翔高兴地大声赞扬着,转过头对冯俊才和向有志说:“不管下來什么样,仅这一个多月的脱胎换骨,就值得鼓励,接地气,转观念,回归理性,用自己的眼睛观察这个社会,这就是成熟的标志,这就是可以信赖的起点,”
说着话,齐天翔看着刘鹏和李炜严肃地说:“你们每一个真实的感受,都是未來难以估量的宝贵财富,刘鹏从自卑和自怨自艾的个人情感中挣脱了出來,现和感知更大范围的苦难,并重新审视着自己的责任,以及存在的意义这很难能可贵,李炜就更了不起了,从极度的自我淡化到无我,学会用别人的眼光修正自己的行为了,这种小我变大我,以及无我的变化,就是精神的升华,这样的状况成为规则存在,今后无论从事什么工作,都无可限量,”
“齐书记对你们的评价很高,期望也很大,希望你们能够继续保持和扬,通过基层锻炼,不但提高技能,更提高品质,成为这个社会的中坚力量,”冯俊才兴奋地接着齐天翔的话,鼓励着刘鹏和李炜,微微笑着说:“当然,你们是來锻炼,不是來受难,给你们提供必要的生活和工作条件还是应该的,下來我就安排广电的同志,让他们利益广电网络,把上网的事情给你们解决了,不能让你们与世隔绝不是,”
“谢谢冯书记的好意,网络有沒有其实也还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我们的生活就很好,也很充实,”李炜看着冯俊才笑着,随即望向齐天翔认真地说:“刚开始來那几天,的确像是得了病一样,沒有网络聊天,沒有网络游戏,特别是沒有网络资讯,感觉就跟瞎子和聋子一样,可通过这一段的沉淀,尤其是与村里的乡亲接触多了以后,觉得现实比网络更有意义,虚拟的世界再美,也不如现实來的真实,与其被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包围,吐槽、骂娘、编瞎话,还不如听听村民们家常里短的聊天有趣,还不如听听老支书讲讲集体哪会的事情來的震撼,这才是真正补充营养呢,”
“有认识,而且认识的还很深,”齐天翔欣赏地看着李炜,侧脸对冯俊才满意地说:“为什么说知识改变命运呢,听了小李的感悟应该就能理解,农村孩子沒有这份认识,也不会有这样的感悟,同样是农村生活,沉下來可能就是沉沦,也可能就是超越,区别的依据就是知识的力量,农村孩子到城市去,可能眼花缭乱而迷失,这是知识和眼光的局限,而城市孩子长期生活在城市,就会麻木沒有感觉,这也是知识和认识的局限,对于现实的纷繁复杂,农村孩子会无所适从,城市孩子却会受之泰然,认识也永远不会升华成为意识,我们不能期待着用灾难和牺牲來改变这些认识,但我们可以用事实來感召,用事例來解读,给他们一个改变的机会,相信他们会用自己的知识将理想与现实进行对接,经过生与死的博弈,最后蜕变升华,完成自身从蛹变蝶的完美超越,”
“您的想法太诗意了,我理解不了,我只能给他们提供好平台,做好服务,至于温度、环境、蜕变的关键环节,那是您的事情,”冯俊才钦佩的目光望着齐天翔,随即收回目光,有意看了一眼手表,不满地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老郭还不來,这是让不让吃饭了,”
“來了,來了,这都來一会了,看着你们说大事,沒敢往前凑不是,”说着话,老支书从人群后面挤了进來,满脸堆笑地说着:“贵客來了,哪能不让吃饭呢,”
齐天翔赶忙站起身,紧紧地握住老支书的手说:“我又來看您了,这两个孩子让您老操心了,”
“看您说的,太见外了,都是自己的孩子,我看着都亲,都是好孩子,都好,都好,”老支书呵呵笑着对齐天翔连声说:“只是我们这里苦,委屈了这俩孩子了,”
“委屈不委屈,只要不累着你就行,”冯俊才温和地说着,大大咧咧地问:“你老伙计中午请我们吃什么啊,”
“手擀面,我老伴亲手擀的,筋道着呢,”老支书笑着对齐天翔说道:“农村人吃饭,简单的很,齐书记别嫌弃就好,”
“哪能嫌弃呢,我们感谢还來不及呢,”齐天翔笑着对老支书客气着,随即对冯俊才说:“哪咱们吃饭去,”
齐天翔说着话,拉着老支书的手,在大家的簇拥下,说着笑着向老支书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