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延宁晚上回来,瞧着书房多了许多书和蜡烛,他娘还一个劲在旁边夸江景行又随和又周到,给他送这么多书来。
只是刘延宁随手翻了两本书,便知道这些都不是送给自己的,本来他就有些疑惑,如果江景行吩咐人送了书给他,在书院的时候怎么也会知会他一声。
刘延宁心想,也不知道中午他妹妹去书院给他送饭的时候,也不知道在路上碰到江景行时,两人说了些什么。
对方下午送这些东西过来,必定是因为中午碰见了。
念头在脑子里一转而过,刘延宁收回思绪,抬头问他娘:“娘怎么还没休息?”
李氏笑道:“年纪大了,睡不了那么多时辰。再说我一般都要过了这个时辰才睡,睡得太早了,天没亮又要醒,反倒不好。”
刘延宁知道他娘这不过是借口,这个时辰还不睡,无非是在等他回来。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想劝他娘早点休息,不用管自己,他娘即便是嘴上应了,也不会照做,索性笑了笑,没戳破,转而问道:“青青睡了?”
“她说没事可干,天一黑就爬床上去了,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刘延宁了然的笑道:“自从青青去书院送饭,也的确累着她了,中午还听她说白日除了干活就是绣花,都没工夫看书了。”
李氏解释道:“也就这几日,前些天她整日腻在你书房,也不知在鼓捣着什么,一点针线活都没做,我怕她这样下去手艺要荒废了,这几日在盯着她多练呢,过阵子再让她松泛松泛。”
刘延宁便点头道:“娘说得是,手艺这东西,就跟读书练字一样,的确不能疏漏了。”
李氏刚笑了笑,刘延宁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青青白日都那么忙了,晚上就让她做些她自己想做的事罢。”
听到这里,李氏哪还有什么不懂的,了然的问:“她是不是跟你抱怨了?”
“没有。”刘延宁自然是一力帮他妹妹兜着,滴水不漏的道,“是我今儿问她这几日有没有看书,她说没工夫看。”
李氏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可不是没功夫,我要是让她看了书,她针线活又该耽搁了,她师傅那儿还说过要检查的呢。”
刘延宁便问:“娘为何不让青青在夜里看书?”
“你说得真轻巧。夜里黑灯瞎火的,啥也瞧不清,看书还得特意点灯。”李氏说着,嗔了刘延宁一眼,“你妹妹又不用考状元,不过是看几本闲书,有功夫就看了,白日里没工夫,难道还要单为她点一盏灯?这不是浪费钱吗?”
刘延宁便瞥了眼江景行着人送过来的蜡烛,道:“既然如此,下回就让青青点这些个蜡烛罢,景行送了这么多过来,我一个人也点不完。”
“那不行。”李氏想也不想的拒绝道,“这可是江公子专门送给你的。”
“娘这话可说岔了,景行是给我送了书,但也寻了几本青青爱看的呢,照您这么说,这些蜡烛,应该也有青青的一半。”
李氏不信的道:“你为了哄我,连这种话都能编出来了,江公子没事给你妹妹送书作甚?再说他也没提起过啊。”
“青青毕竟是姑娘,虽然景行他们说一直把青青当自家妹妹照顾,但总不好把青青的名号挂在嘴边,叫人听了不是坏了青青的名声?因此送书的时候没有提到青青,自然是为了避嫌。”刘延宁说着,随手翻了一本有插图的书,递给他娘,“您不信过来瞧一瞧,儿子考科举可用不着这种书。”
李氏还真凑了过来,借着油灯瞧了一眼,这下不得不信了,“江公子还真真是有心啊。”
“他办事自来妥帖。”刘延宁笑了笑,一边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桌上的书,一边道,“景行特地送这么些书来,青青要是不看,岂不是浪费了他一片心意?”
刘延宁都说到这份上,李氏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了。
李氏本就不是不赞同她女儿看书,想当初教女儿识字,就是她最先同意的,姑娘家多看两本书,学学知书达理,往后就算不考状元,也能挣个好前程。
只是她女儿最近白天没工夫看书,晚上要点煤油灯看,李氏是舍不得这煤油,说到底姑娘家又不考读书谋出路,读两本书于未来不过是锦上添花,不读也不会受影响,自然是节省一点比较好。
但是现在蜡烛是别人送过来的,不花自个儿一文钱,她儿子又坚持给女儿用蜡烛,李氏也没什么好反对的,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嗔道:“绕这么一大个圈子,还不是在给你妹妹当说客?你们是亲兄妹,好像我就是外人一样。”
“娘这多年的辛苦为难,儿子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儿子无能,没办法让您和妹妹早日过上好日子,但也不想事事委屈了您和妹妹。”
李氏的眼眶一红,不过在微弱而跳跃的灯火下,她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李氏回神,收起了微涩的心情,温声道:“有什么委不委屈的?只要你好好读书,我跟你妹妹也就有盼头了。”
虽然李氏极力掩饰,但这会儿气氛还是有些沉重,刘延宁正沉吟着,准备说什么,李氏立刻扯开了话题,问道:“不过我还是不懂,江公子怎么忽然给你妹妹送书了?”
说到这个问题,刘延宁也微微拧了眉,不是很能想通。上回来家里吃过饭,江景行就送了那么多书过来给他妹妹看,若说是因为他先前为妹妹找他接过书,这理由未免太牵强,江景行真的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照顾他妹妹的话,偶尔送几本还能理解,但两次都送了这么多,未免太过热情。
刘延宁同江景行同窗共读,少说也有大半年了,对江景行的了解,自然不像他家中的人那般片面,他娘只是见过几回江景行,心里眼里都是江景行的平易近人,热情周到,对他这个人十分有好感。
但刘延宁通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隐约觉得江景行同外表看起来就十分高冷的曹声扬,其实是一类人,只是江景行用温和表情掩饰,而曹声扬根本不屑于掩饰。
这样一个骨子里透着高冷疏离的人,却对他妹妹好得过分,是不是有些奇怪?
刘延宁心里琢磨归琢磨,面上却没透露出来,找了个他唯一认为说得过去的理由,道:“想是因为上回青青去买了胰子,回来的路上跟我说要仔细瞧瞧,以后也学着自己做胰子,刚好被景行他们听见了,他才送了这些书过来,应该是想帮青青罢。”
“那丫头不过是大言不惭,江公子倒还当真了。”李氏摇头,无奈的笑了。
刘延宁却道:“娘也别这么说,青青都能自个儿琢磨出茶叶蛋的做法,说不准胰子也能被她做成呢?”
“她那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你还真当她有本事了?”
刘延宁笑了笑:“既然青青有这份心,由着她去又如何,不管成与不成,都不是什么坏事。”
“行,行。”李氏点头,无奈道,“由着她折腾,只要她别把咱们家给折腾掉,我都不管她了。”
正在熟睡中的刘青并不知道,这晚亲哥给她争取了好多福利,或者说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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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下去。
刘青现在比在落水村还忙些,每天定时定点,给她哥哥送两顿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刘青送饭十次里头,有七八次都在青山书院碰到江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