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你这就不明白了,打仗的时候一百人能做到的事情就千万别用两百人去做,总得留个后手。虽说这里是必经之路,可谁又敢保证贼人不会沿着一条我们不知道的小路去大员呢若是老营那儿出了差错,就算我们这里全胜也是输了,要知道最近的据点距离这里也有数百里呀”
林河水终于被杜固说服了,他叹了口气:“杜将军见笑了,我对这兵法之道所知甚少。”
“术业有专攻嘛,说实话,这次若是能拿下大员,林先生你的功劳是第一。只要能把郑彩诓到这里来,十成就已经赢了九成了“
此时天色已经渐明,晨光开始出现在山脊线声,林河水看到杜固站起身来,向山坡下的平地望去,海风吹拂着灌木和草叶,形成一片片波浪,如果情报没有错误的话,过不了几个时辰,这里将爆一场战斗,千百人的鲜血将浸透这片土地,以决定她的归属。
“先吃早饭吧”杜固转过身来:“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嘛”
为了避免被敌人现烟火,所有人只有冷食,林河水咬紧牙关,直到腮帮子酸才从那块肉干上撕下一块来,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一定要参加这次伏击战了,他已经彻底受够了干肉、咸鱼和光饼的味道。
“来了,来了”
这绵延的声音停留在听觉得边缘,林河水一时间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过当他看到杜固猛地将手里的肉干往地上一丢,猛地站起身来时,也赶忙丢下那块与木块无异的肉干,心中有种如蒙大赦的痛快。他看到一个骑马的探子正飞驰而来,转眼便倒了山脚下,跳下战马飞快的朝这片跑了过来。
“禀告大人,贼人来了”
“有多少人”杜固的声音里也流露出压抑不住的激动。
“数不清,队伍至少有两里长”
杜固看了林河水一眼,这么长的行列,即便贼人两条行列,也有两千人,去掉留守老营的,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了。他回过头,沉声道:“全军将士,披甲”
士兵们卷好毯子,拿起鸟铳和长矛,沉默的站到自己的位置,一匹马出嘶鸣声,旋即就被安抚,刹那间仿佛整个山林都屏住了呼吸。为了避免被敌人现,每一个人都用带叶的树枝遮挡着自己,他们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这令人不堪忍受的静默持续了好长时间,林河水几乎以为己方的计谋已经被敌人现了。他正想说些什么,一面旗帜出现在地平线上,这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几乎要窒息了。
“这群蠢货,斥候与大队之间的距离这么近,等着喂乌鸦吧”杜固低声呢喃,林河水无声的点了点头。敌人的指挥官显然没有经验,斥候与前锋、前锋与中军之间的距离预留的太短了,一旦斥候遭遇到敌人,前锋与中军没有足够的余暇做出反应,很容易被打个措手不及。
一声号角传来,郑彩军的斥候终于现了横亘过道路的壁垒与壕沟。河水看到敌人的前锋停下来了脚步,在军官的指挥下排成横队,后面的中军和后队却没有停住脚步,很快他们就撞到了前队的末尾,队形乱作一团。在林河水和杜固所在高地上,甚至可以听到军官再用闽南方言叱骂着士兵,而这反而让大部分士兵更加无所适从,混乱的更加厉害。
“真是最棒的炮弹靶子”杜固嘻嘻的笑了起来:“我敢打赌,那个叫郑彩的根本就没有正正经经的打过仗,郑芝龙派了这样一个蠢货来领军,当真是我们的福气”
“要吹号开炮吗”林河水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门三磅炮,杜固手上倒是不缺火炮,但糟糕的道路状况使得他只带了这两门轻型炮来,相比起那边黑压压如蚂蚁一般的人群来,这两门用两匹马就能牵引的小炮看上去不那么值得依靠。
“等会”杜固兴致勃勃的看着道路的敌人在整理队形:“我估计那个郑彩恐怕没什么耐性,让他先冲两次壁垒,等那股锐气没了再冲背后狠狠的给他一下”
“他会不会撤兵呢毕竟这意味着已经被我们现了”林河水问道。
“呵呵呵”杜固仿佛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连行军时各队的间隔都掌握不好的菜鸟,还在这么狭窄的地方玩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这么高段的把戏,稍微一个不小心就被赶鸭子了,那个郑彩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吧”
郑彩策马绕圈,看着自己的还挤成一团的中军和后队,眉头紧皱,看样子还要好一会儿才能把他们重新整好队。他回过头开始检视战场,周围的土地崎岖不平;海边是滑软泥泞,缓缓的上坡,升向隆起的一片平地,而道路便在这片平地上,在道路的另一侧平地逐渐向多石的破碎地形转变,最后变成连绵的丘陵。而敌人的壁垒正好位于位于泥泞海滩和破碎地形之间,堵住了通往大员的唯一道路。他可以看到壁垒上的旗帜和如林一般密集的长矛,一声声战鼓从壁垒后面传来,他的心脏也随着砰砰跳动,在皮甲之下,冷汗正流出来。
“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让儿郎们干站着“郑彩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曾经听郑芝龙说过,带兵打仗最忌讳的就是让当兵的静下来,尤其是在战场上,因为当兵的也是人,也会害怕、也会思考,有事情做的时候还好,一旦没事情做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一想就会害怕会怀疑,那时军心就散了,这兵就没法用了。因此战场上除非有现成的营寨可以防守,否则总要让士兵们动起来,让他们没有闲暇胡思乱想。
“吹号,击鼓让前队先攻”郑彩拔出佩刀,出号令。
“可是中军和后队还没有列好阵,要不再等一等”副将回答,他知道郑彩的计划是突袭大员,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而在敌军在这儿修好壁垒等着自己显然计划已经败露,不免有些惊惶。
“等什么等”郑彩挥刀虚劈了一下,脸色变得狰狞起来:“你想抗命吗”
副将见郑彩这幅样子,不敢多话,转过头向鼓手下令。咚咚咚咚,鼓声响起,钻进郑彩的耳朵里,他觉得双手微微抽搐,整个人好像被打足了气的气球,膨胀了了起来,他的前锋排成横队,躲在盾牌和长矛构成的壁垒之后,随着有节奏的鼓声迈步前进。
呜呜呜呜,壁垒后铜号声响起,仿佛在回答郑彩军的鼓声,号声低沉而又悠长,又如北方的朔风,令人不寒而栗。这让郑彩觉得有些不安,他的胃部一阵抽搐,仿佛立刻要呕吐出来,他暗自希望自己不要在众人面前丢脸。
号声渐渐平息,鸟铳声和弓箭射击的嘶嘶声填补了空缺,前锋的横队里不时有人倒下,但后面的人立刻补了上去,横队两侧的人们也用火器与弓箭向壁垒后的敌人射击,郑彩可以看到有人倒下,随即被拖了下去,胃部那种不适感好了不少,这让他觉得颇为欣慰,至少自己不用担心因为在阵前呕吐而被众人讥笑,那些老家伙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笑自己的机会。他回过头对亲兵喊道:“击鼓,吹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