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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新生的希望

“我们见过呀,我跟你舅舅是朋友,你舅舅人呢?”

“回敦煌了。”

我突然感到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因为,他有可能回敦煌,是我预计的结局之一,但我们做了大量努力,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看来还是失败了。

我问他妹妹:“咋回事?”

“庄总你人好呢,我哥天天都说他遇上好人呢。他这次来治病,不愿意来也是怕拖累我们呢。你对我们的好,我哥记得最清楚呢。他说他要回敦煌,是怕麻烦你呢。他晓得我们的心意,但他就是过不了自己那关呢。他说我妈一个人在敦煌,太孤单呢。他要回去陪我妈。他脚刚好,就要走,拦都拦不住,也不允许我们给你打电话,说是凭白受人恩惠,人要知足呢。庄总,你不晓得,我哥心思重呢。他一说走,其实他火车票早就买好了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的,我留也留不住呢。我哥是这样的倔脾气呢,庄总,他不愿意麻烦你,也不愿意拖累我呢。”

张姐说着说着就流泪了,想起她哥哥一个人孤独地在敦煌生活,她变得好伤心。

其实我内心也比较自责,前段时间妍子怀孕,没来看老刘,如果平时多来几趟,他也许就不会离开温州了。

老刘这个人,是个真正的男人,是个孤独的孝子,是个有情义的哥哥,是也充满爱的舅舅。他是我崇敬的对象呢。

我们告别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想起他在敦煌那个冷清的家,想起靠回忆支撑的日子,想起盼望妹妹外甥是他唯一的劲头,只是因为,他放不下久已埋葬的母亲。母亲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啊。母亲埋葬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故乡。

那个执拗的守望者啊,你只剩下一个人了,你在等候什么呢?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只剩下一个人了,你在回忆什么呢?你忘了四川的香肠么?你忘了妹妹的思念么?你忘了虎子的快乐么?你这么容易忘了,你还能回忆什么呢?是那土坟上的荒草么?还是儿时火车驶过的声响?是那偏屋的棉被么?还是挂满照片的镜框?我知道,有那么几年,你们美好过。有那么几个瞬间,打湿过你的眼眶。但是这么多年了,眼前的幸福触手可及。你曾经伸出了手的,可是你还是缩回去了。去守望那个不是故乡的家,咀嚼苦难,苦难的母亲啊,赋予了你生命全部的意义。

也许,上面的文字不是诗歌,因为没有意象,没有具象,甚至没有转折升华没有对比没有力量,不过是一堆似是而非的感慨,偶尔有些押韵的特点,但它仍然感动了我,像真正伟大的诗歌一样。

这一段是我在车上想出来的,我把它在心底里记了下来。回到家,我没念给妍子听,怕她也有伤感。我也没告诉她老刘的事,既然老刘选择了孤独离开,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从此以后,他永远停留在我的内心。

我们到北京了。一家突然变得喧腾起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金姨也来了,班长也来了,他们只是简单地跟我寒暄,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妍子那里去了。岳父变得低眉顺眼,岳母焕了青春。饭菜是要岳母亲自操作的,号称她才掌握妍子的味觉;到菜场是我按要求购买的,说是要分清是否打过农药。衣服我也开始洗了,也没有说“男人不该做这事”的话;被子也归我叠了,说是部队出来的被子叠得好看。

小苏的女儿也生下来了,果然漂亮,感动得妍子一塌糊涂,激动得妍子蹦蹦跳跳,被我制止了。班长家小子满月,我们也去了,那孩子虎头虎脑,果然有班长的气势。我也看到,原来班长在嫂子面前一直是强势的,而今,时位之移人也,嫂子也自然地拿起架子,自然地满足骄傲。承受痛苦的女人,在这一刻,自带光环,亮瞎了男人的狗眼。

孕期妇检,严格按规定时间;预约医生,岳父母在众多有关系的医院和专家中挑挑拣拣。更夸张的是,每次到医院,全家四人集体出动,女人们进去,男人们在外面干等。

“爸,我觉得,现在孕检怎么这么多程序,这么多内容呢?”

“这是科学嘛,美国还不是这样的?医学在达,所以,项目也变多了。”

这是什么逻辑?管他呢,反正,就是觉得心中的焦虑,只有通过医生的检查和结论,才可能稍有缓解。

妍子的反应也开始大了起来,食欲不好,恶心呕吐,在家里睡觉的位置都变了。她和我岳母睡一张床,岳父被赶到客房去睡了。我还是睡楼上。有一天中午,妍子悄悄跑上来:“哥,这么久没那个了,抓紧时间,我让你满足一下?”

“绝对不行,保险起见。”

“只是苦了你,哥,以后我回报你啊。”

“又不是没当过单身汉,我没问题,放心。”

我心里想,你在美国那么长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但忽然想起了与乔姐的事,马上感到背后凉,赶紧止住了。

班长和嫂子有一天,抱着孩子来了,说是怕妍子无聊,过来热闹热闹。这可把妍子稀罕得,孩子一来,她的目光就离不开了,甚至嫂子帮孩子换尿不湿,都移不开眼睛。我笑她:“这有什么好看?”

“学技术嘛,怎么,你不也要学学?”

两个女人玩小孩,嘀嘀咕咕,我和班长谈些闲事。

“山果居,你还经常去?”

“去,有客人就往那里带。鲍老板近几个月不在那里了,生意是他的一个亲戚在负责。”

“他去干什么去了呢?”

“他在搞一个书法展览,好像叫什么中国书法新气派,这名字取得,有意思吧?”

“在哪里搞呢?”

“在香港,你知道为什么在香港呢?因为老板多啊。不是香港的老板多,是内地的老板多,但如果在内地办,老派的书法家不承认,但在香港办,一是体现国际化,二是绕开了旧势力的阻碍。”

“书法界还有这么复杂吗?”

“有个大市场,也是鲍老板喝了酒跟我吹牛,我才知道的。现在嘛,许多做生意成功的或者当官成功的,都需要舞文弄墨一番,为什么呢?显示自己有文化有品味吧。这就是市场,因为这些人有钱。你只看看各地书法协会,一个会长和几十个副会长,那么多副会长是哪来的?很多都是官大撑门面的,或者是钱多赞助来的。仔细现这些所谓会长的身份,他们其实就是富人和官员,他们是用书法装点门面,其实没什么水平的。如果有宁老将军的水平,就算不错了。在香港展览,让这些富人和官员们有露脸的机会,也避免了真正的书法家的批评,组织者帮忙出书,收展费,岂不是赚钱的生意。鲍老板属于书法界有一点名气的人,他出面组这个局,是他的强项,他本来也是生意人嘛。”

“这个东西很赚钱?”

“估计吧。你想想,鲍老板花这么长时间准备,不赚钱的生意,他搞?”

是这个道理,这鲍老板拍马屁的手段,官员们肯定受用;鲍老板做生意的精明,肯定能从富人们那里赚到钱。

“估计,他是为商人和官员之间架设一个平台吧,这种平台双方都需要,这就是商机啊,鲍老板高。”我感叹到。

“岂止?你说的是一方面,你还不知道另一方面。他在展览后还组织现场拍卖,这里面门道更大了。”

“这有多大门道呢?又不是黄庭坚的真迹、宋徽宗的绢本,有多少钱?”

“你年轻了,不懂行情。有书法家,为了自己的名声,拍卖自己的作品,找几个托一拍卖现场互相抬价,实际是他自己出钱,目的呢,是抬高自己作品的市场价码。表面上看,这是国际市场,香港嘛,有说服力。官员的书法作品呢?有行贿的人,本来这官员的字没什么价值,但他也会到现场抬价,几十万上百万地买,实际是行贿。但这个行贿,法律还不好定性,他是在公开市场买的,算不上违法。官员写几个字,得大笔钱,收入也合法化了。商人呢,也可用拍卖平台转账洗钱,这个门道就更深了。”

我现,离开北京没多长时间,已经不熟悉这个江湖了。我突然想到,按这样展下去,我过去拉关系送酒的那一套,是不是过时了呢?

我得到酒吧看看。因为上两次送酒,都是现在酒吧经理送的,我要知道,宋部长的态度,然后再决定是否改变策略。我把这事跟妍子说了,妍子也表示同意:“是的,我好久都想去酒吧看看了,我们明天一起去吧。”

第二天,我和妍子来到三里屯,在停车场停好车,挽着妍子向酒吧走去。

一年没来,三里屯变化很大,许多酒吧换了招牌和老板,许多门面重新闲置和装修,我们酒吧边上,还有一个专门的法式西餐厅,这倒是我们没想到的。当然,喝得起高档红酒的人,肯定吃得起法餐。

经理看到我们,兴高采烈。酒吧的格局有改变,她跟我说过。原来冷色调的装修,被南美热带风格替代,当然是与时俱进。不管她怎么装修,不管看起来合不合我们的审美习惯,她将利润搞得这么好,就是证明,她是对的。

我问了问她给宋部长送酒的情况,还详细了解了对方的反应。她说到:“庄总,放心吧。你说的那些方式,我也听说过,但对部队的人,没必要,他们还是那么直接,你想想,有谁去查部队呢?”

我想也是这个道理,部队的纪检、监察,以及检察体系、审判体系都是独立的,不受社会的影响,所以,他们保持原来的风格,有它的原因,一切都没变,所以我也不用变。

我知道他们收了酒后是怎么办的。如果自己不喝,大院外到处都有收名贵烟酒的商铺,他们可以直接卖掉。我走了好些政府机构,总是在附近的街道上,看到许多“回收烟酒、贵重礼品”的招牌,就知道这是为谁服务的。酒只是个媒介,最终要落实到钱。

但有一个最大的改变,是妍子跟我说的:“经理怀孕了,过一段时间,不能来上班了。”

“这么快?应该还可以上几个月班吧?”我是想,如果等到妍子生了,她不上班,我也好安排。

“哪能呢?你们男人的心就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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