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知道我后悔的心态的?这个女人很恐怖的,仿佛猜得到我的心思。
“其实,你不用后悔的。这只是个身体游戏,与感情和思想无关,如果你认为你对不起哪个爱人,你想想,你在她不在身边的时候,是不是也用自己的手解决过?你为什么不后悔呢?你只要爱着她,没爱着我,就对得起她。况且,刚才,你肯定也没爱着我,对吧?”
我不敢看她,她这些话虽然咄咄逼人,但也入情入理。
停留半天,我才嚅嚅地说到:“刚才我丢丑了,方姐,不好意思。”
“你这人啦,怎么说呢?心里很矛盾,身体却诚实。姐我是过来人,你看,我的态度就比你洒脱些。刚才按摩的时候,我该享受的时候享受,该停止的时候停止。我想我们是给了钱来享受的,不是来找罪受的,对不对?你找我,又是给小费又是提成,还跟黄总说要包我。就我这样的长相和年龄,怎么看,别人也说你爱好特殊。有你这样的客人,不仅对我好,还把我叫姐。我就是不要钱,给你服务也是愉快的。小庄,庄总,明跟你说了吧,给你做任何事,我都是快乐的,我还好久没这样洒脱过呢。”
她义正辞严地一通道理,我竟无言以对。我反思了一下,这大概就象是在按摩店,接受了一个普通服务而已,也没什么值得后悔的。
想到这一层,我心情就好多了。
结论:人的堕落,是从一次又一次原谅自己开始的。
“庄总,你要是嫌弃我,讨厌我,我就回宿舍去睡,明天再配合你演戏。”她抱起衣服,准备到卫生间换衣服了。
我勉强笑了起来:“方姐,咱们不这么说话好么。我不嫌弃你,只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那种程度,我感觉还不太自然而已。”
她留下来了,我们还是继续昨晚的故事,以说话为主。
在床上,我们还是像昨天那样,各盖一个被子,说着话。但此时,我们说话的内容却放松多了。
“方姐,实话说,我刚才的事,还是有点罪恶感的,被你看见了,我觉得难为情。”
“有啥呢?只要是个人,都有这需求。”
“但是,起码得跟感情挂钩吧,要不然,岂不是跟动物一样?”
“你以为,人就不是动物了?”
她这个问题,让我们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人的确是动物,但不是畜牲,在动物的本能中,包含了人类数千年来积累的情感和思想,起码得有羞耻之心,才能称作人。但是,有时候,动物的本性却不可抵挡。当年我在部队的时候,就有经常跑马的战友,他人品不坏,但是谁能知道引他遗精的梦中情人?我也有过此类的经验,有时是海报上的美女,有时是电影上的画面,出现在梦中的时候,身体的压抑终于控制不住,也经常出现梦遗的现象,难道说,那时候,我们都不是人。包括方姐刚才说的,用手解决,在我接触的大多数男人中,年轻时都有这习惯,难道大多数的男人,在那时,都不是人?
我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让我当时非常震撼:如果人类不能在性上感受到极大的愉悦和冲动,人类不可能繁衍到今天。所有动物都一样,这种冲动的本性,是它们在自然界存在的基本条件。
结论:人天生是动物,后天的社会影响,才加入了神圣。
怪不得,弗洛伊德喜欢把所有心理冲突,都往性上解释,因为它是人类最基础的冲突之一啊。人的动物性与社会性之间的矛盾,永远控制着我们的心理。
在今天的情况看来,方姐倒是很洒脱,抓住享受的机会,放开了身体的愉悦,难道她当时就没有负罪感吗?为什么现我在看她时,她又有不好意思的羞耻心呢?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我很好奇。
“方姐,你今天在按摩房,是不是很享受?”我承认,我问这个问题时,内心有点小邪恶,但我确实想知道,她为什么比我放得开。
“小庄,你这问题问得,一个女人怎么好意思回答呢?不过,看你刚才那状态,我也觉得无所谓,告诉你,我真实的想法也没什么,你就当姐是个坏女人好了,其实,在这里工作的女人,有几个是好人呢?”
她说到这里时,我甚至觉得我的提问有点不道德,有窥探隐私、看人笑话的嫌疑。
“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怕你嫌弃。反正,现在,我已经让人嫌弃够了,也没人听我的真心话。我把你当个树洞,把负面的情绪说出来,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从心理上来说,负面的东西说出来,心理就好受些。方姐,你跟我说,你是信任我。”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我,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像我这样的人,当年在酒吧唱歌,肯定这方面的经历也有一些,你知道我们搞文艺的,年轻的时候,都有一段放荡不羁的历程。那时,我们能够享受于身体游戏中,快乐本身过后,不留下一点心理负担。因为,当时我们认为,身体的快乐是上帝留给我们的权利。直到后来,我遇上了那个鼓手,我产生了爱情。我全部的注意力我全部的情感,都在他身上。他的每个表情每句话,都在我心上。我们同居了,同居的快乐除了身体上的,还有对未来的期望。现在觉得,那时候自己真傻,居然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个对未来没有打算的人身上,居然觉得真爱无敌,把真实的生活寄托在一个虚无飘渺的感情之上,这就像沙堆上的建筑,虚幻美丽但不堪一击。”
她在讲述自己爱情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像最开始我跟小池的状态,全心全意地,投入所有身体感情和理想。所以,结论就是:真正的爱情都是一样的,用十几年的身心积蓄爆出瞬间巨美的礼花。
当繁花散尽,心情冰凉。
“后来,我才明白,当我投入如此大的情感时,对方不过是仅需要与我在一起身体的快乐。对于我的所有未来和心灵期待,对方只当是一场身体的游戏。我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不仅是为了纪念当年我自己的爱情,而且是让我儿子提醒我,我曾经有过青春,有过爱情,并且在我身体好的时候,生下他。我努力挣钱养育他,让他长大后,有责任感,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爱情。”
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爱情,这句话多么深刻。方姐读的书估计没有我多,但她这句话话,足可以当我的导师。
“我不能掌控男人,但我可以掌控我自己。小庄,掌控自己是很困难的,像我这样的女人,在这烟花歌舞中陪笑的人,谁来关心你的悲喜?我学会了自我调剂,把自己的尊严降到最低,就没人可以伤害我的心了。有人说过,睡在地上,不会掉下来。”
这句话让我再次震惊,我听过这句话,是一名高僧讲过的,非常有哲理。我的人生曲线,大体上是往上走的。因为我的起点低,也就是睡在地板上的人,所以,我这二十多年,也享受过很多幸福的时光。
我问到:“难道,你就为你儿子生活,不为你自己?”
“只有在儿子面前,我才有尊严,一个母亲的尊严。每次我回家的时候,他对我的爱,对我的亲热,对我的依恋,是真实的,我只要这个就够了。为我自己,我有条件吗?我有机会吗?如果你到了我这个地步,你就会体会到什么叫英雄落难,什么叫美人迟暮。”
她说的这两句,很有名,这都是悲剧长久不衰的描述主题。我耳边响起了秦腔,那次在西安古城墙边,感动过妍子的秦腔,秦腔的主题,就是这两样。
“小庄,你请我在按摩房,要我放开享受,我就放开享受。实话说,我也好久没经历过男人了,身体的反应也敏感了些,所以,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但我不羞愧,身体是身体,快乐是快乐。要不是你在那里,我肯定还要享受一会的,这只不过是身体的游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为什么我看你的时候,你有点不好意思呢?”
“因为我与你之间,怎么说都有一点感情。尽管我们认识只有两天,但你把我叫姐,对我这么好,让我对你像陌生人一样,我做不到。”
原因找到了,我刚才的羞耻感,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有多么值得羞耻,而是将身体的正常反应,掺杂在感情因素里去了,产生了生理与心理的矛盾,才感到不适应吧。
“方姐,按你这个年龄,也可以找个男朋友的,为什么不找呢?”
“我这个职业,不可能找到真心爱我的人了。况且,一般的男人,要么只是跟你玩身体游戏,要么就要想跟你结婚。只是玩身体游戏的,我经历过,也受过伤害,不敢随便触碰。要想跟我结婚的,我的职业怎么办?我的收入怎么保证?我老家的儿子谁跟我养?在我这个年龄,已经没有资格冒险了。我想存点积蓄,为儿子将来的教育和成家做点准备。以后这行干不动了,回老家,开个小店子,能够过平安养家的日子就行。况且,一般的男人,我也看不上。好的男人,也看不上我。所以,今天,我就是努力干好职业挣钱,至于快乐,小庄,今天你给姐一个机会,让我享受了一下,我也觉得,认你这个兄弟,有意思了。”
不能听一个人的真心话,如果你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如果你听了她的真心话,你就有安慰她的责任。
“方姐,不怕,至少这一年,我要在这里消费,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况且,收入上也有保证。”我只能这样安慰了,我能提供什么呢?
“别,你照顾我,我就安心了?无功不受禄,至少得让我为你做些什么,我才问心无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