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苦笑道：“紫宁小姐，二牛年纪轻轻，日后可能会有一番作为，我岁暮老人一个，让我到陆府，不是让人笑话吗？”

紫宁很是认真的说道：“林老先生你对我有恩，我紫宁就是有恩必报，谁敢笑话你，我就跟他没完，老先生，我觉得你虽然没有修炼，但肯定有不凡的见识。”

林修说道：“紫宁小姐怎么看得出来？”

“嗯，不知道，但我就是觉得老先生你很是不凡，当日，我把那十辆银子递到你眼前的时候，你看都不看一下，那可是十辆啊，你若只是个乞丐那么简单，看到这银子，就算不要，也总得瞧上一瞧吧，呵呵，林老先生，我眼光不错吧？”

林修笑道：“紫宁小姐过奖了，十辆太多，要是一辆的话，我说不定就收了。”

“哎呀，不管那些。”紫宁说起话来，真是比一般男儿还要爽朗，“总之明天一早，我就在这里等你们，老先生，你可一定要带着二牛过来。”

林修回到了黑衣巷，二牛还没有回来，林修便寻思着等会儿怎么告诉他。

“这小子，要是知道能见着紫宁小姐，估计能笑抽过去，我呀，还是要多提醒他一些，免得他以后走了弯路。”林修经历的事情太多，在梦境空间中所度过的岁月又极为漫长，眼下的心思还真就像长辈关心后辈一般，总有操不完的心。

过了几个时辰，黑衣巷的乞丐都回来了。林修却仍旧不见二牛。问了一下，大家都不知道二牛今天在哪里讨饭。

临近三更时，林修终于等不了了，他裹紧衣服。走出黑衣巷，开始在街上找二牛的影子。

“这小子，也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玩儿的，这么晚了，到底在哪儿啊？”林修走遍了二牛常去的那些街道，但依旧没有找到。

天很冷。林修裹了裹衣裳，不知为何，他心里开始有些焦躁。也不知到了那条街，林修突然看见前面围着好些人。

“哎呀，真是晦气，哪儿不好死。居然死在我家店门前。”一个肥头大耳的商户说道。

林修跑上去，心里突突狂跳，当他冲开人群，看见倒在地上的身影，他顿时大喊了起来：“二牛！二牛！”

等林修把二牛从地上抱起时，他只觉得二牛一身彻骨的冰冷，二牛的手里还抓着一块肉。嘴角全是血和白色的泡沫，林修拿起那块肉，闻了闻，他虽然没有了修为，但对一些东西还是极为敏感，林修立刻就现，那块肉应该是有毒的。二牛的怀里还揣着两块肥肉，林修知道。那是他给他的林大叔留着的。

二牛就是这样，每次讨到了好吃的，总是会给林修留一大块，晚上说梦话的时候，二牛说：“大叔啊，我连爹娘长啥样都不知道，现在好了，您就是我爹娘，二牛一定孝顺你，二牛以后本事了，就给您盖个房子，让您纳个小妾……”

这话多像林修小时候跟阿爹说的那些啊，然而此刻，二牛再也说不出来了，他的身体比冰还冷，凉透了身上本该流淌的血，也凉透了林修的心。

龙城富庶，有钱人家就算毒老鼠也都很是舍得，把毒药放到肥肉里，最是有效，不过这儿的老鼠跟商户一样精灵，把肥肉拖走后，总要闻一闻，要是觉得不对，就丢在一旁。二牛没那么聪明，他是个乞丐，永远也想不到有人会在那么好的肥肉里下毒，这么多的肥肉啊，两年也吃不上一回，二牛没忍住馋，走在路上就咬了两口。

没人会在意一个小乞丐的生死，当林修把二牛抱起来时，周围的商户只是觉得庆幸，却并不知道，他们当中有人间接害死了这个孩子。

林修痛在心间，犹如刀绞，可他就是无法让自己落下泪来。他就这么抱着二牛，走得很慢，一路到了城外。

“二牛啊，紫宁小姐答应了，要收你当陆府的弟子，你可以修真了，以后说不定能当仙人呢……”林修失魂落魄的说着，一边说，一边用那铜碗在地上挖坑，“紫宁小姐人很好，心也好，你跟着她，大叔就放心了，不过，可不能指望人家做你媳妇，等你长大了……”

林修喃喃的说着，那个坑也越挖越大，越挖越深，仿佛，这坟墓不是给二牛挖的，而是给他自己。

等把坟挖好了，把二牛放进去，林修忽然觉得，自己也许还能施展灵力，兴许还能救活二牛。他试了一下，不，试了几乎整整一夜，但毫无作用。

最后，林修还是把二牛埋了，黎明到来，天边一抹明光洒下，林修沉寂的内心顿时爆，那突如其来的明悟让林修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能放弃……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能放弃。”林修心中说道，“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虽然失去了一切，变得苍老，但至少我还活着。”

二牛的死对林修无比打击，但也让他知道，即便是眼下的处境，自己也比死去的二牛更幸运。二牛失去了最重要的机遇，林修便不能在此等死。

“凝气、化虚、结丹……从我手里失去的，我要一一找回。”

林修穆然转身。

陆家大小姐陆紫宁在家门口守了一两个时辰，陆家人来人往，不管是来拜见陆老爷的达官贵族还是家里的仆从，见到紫宁小姐迎在门口，都是一阵受宠若惊。紫宁只是冲着这些人点头，目光一直盯着两边的街角。

身后的丫鬟有些气不过，嘴里开始嘀咕，被紫宁盯了一眼，也就把那些骂人的话全塞进了肚子里。其实，紫宁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她对那小乞丐二牛不怎么上心，却总觉得林老先生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感觉似乎是一种东西……不，紫宁觉得。是林老先生身上少了一种东西，一种本该属于他那个年龄的老气。

对紫宁来说，林修的确是够老的，即便紫宁现在是动春心的年纪，说她看上了现在的林修，那也是胡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陆紫宁就是想多跟那老先生说说聊聊，她想知道，林老先生给他的感觉到底是从而来。

直到快晌午的时候，穿着一身破旧衣裳的林修这才到了陆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