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 计划生育开始执行时, 许多想生男孩的家庭真是用尽了办法。在D市东部, 有一个小镇坐落在山脚下。
这里的人一直受着养儿防老的思想影响着, 因而家家户户几乎都要拼命生到一个男孩。
镇上有一户人家, 姓方。
方家第一个孩子出生时, 让原本一直欢乐的家庭瞬间盈满了不甘、抱怨。这个孩子就是方栩栩。
在方栩栩没有出生时, 相亲邻里都说方母怀的是一个男孩。方父也这么以为,因而在那个物质还不是很丰富的年代,方父为了即将出世的“儿子”, 一直努力奋斗着,让“儿子”在妈妈肚子里就享受着优质的待遇。
所谓期望愈大,失望愈大。
当护士告知, “18号床, 女儿,8斤6两。”
方父愣住了, 不可置信地嚷着, “你搞错没有?我的是儿子, 怎么变成了丫头了。”
护士也懒得理会他。
方母生了孩子就睡过去了。她太累了, 即使在睡去前, 知道自己生个女儿, 她也没有办法。
醒来之后,方父坐在床边,沉着脸一声不吭。
方母这心里很不好受, 可是她也不敢说什么。老太太抱着小孙女过来吃奶, 孩子在孕期养得好,吃的很香。
“虎头虎脑的,铁树(方父)你给换个名字吧,之前取得名字都不能用了。”
方父淡淡地瞥了一眼小丫头,一点初为人的喜悦都没有。儿子变成了女儿,他整个人都失落落的。“一个丫头随便叫叫吧,门口的桃花长得不错,要不叫桃花吧。”
方母揪着被面,看着女儿,眼圈渐渐红。她知道这个孩子未来的人生不会顺了。
不过孩子最终没有叫桃花。
方栩栩的名字是她一个当老师的表姑姑取得。方栩栩满月的时候,奶奶坚持办了一个满月酒,人不多,不过亲戚差不多都来了。
表姑姑当时还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看到方栩栩喜欢的不行,方栩栩胖乎乎地挥着小膀子,讨喜可爱极了。她问道,“嫂子,宝宝叫什么名字?”
方母默了一下,声音小小的,“你哥说叫桃花。”
表姑姑噗嗤一下,“我哥叫铁树,女儿叫桃花,哪能这么俗啊。”
方父呵呵一笑,“一个名字而已,随便叫叫。”
方母想了想,“妹子,你读书多要不你帮忙取一个?”
表姑姑也不推托,“我这大侄女长得漂亮,栩栩如生,你们看叫栩栩如何?”
方母只想女儿不叫什么花她就满足了,一听这个名字,就点头赞成。再看方父,对于孩子的名字他本就想敷衍了事,这会儿有人帮他娶,他也无所谓。“那就叫这个名吧,妹子,回头你写到纸上,改天我去上户口。你们说说话,我去外面招呼。”
他一走,方母的脸就沉下来了。
表姑姑看在眼里,“嫂子,栩栩这么可爱,将来会好的。”她安慰着。
“我只能替这孩子祈求了。”出生一个月她爸都没有抱过一下,以后指望什么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咽下去。
半年后,方母怀上第二个孩子,方栩栩被送到舅舅家。自此开始了她没人过问的日子。
十个月后,方母又生了一个女儿。方父这回气得把家里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老二生下来后,方父也不管,不过好在方母坚持,这个孩子便养在他们身边,而方栩栩却一直留在舅舅家生活了。方母每年都会交给哥哥一家一笔钱。好在在舅舅家她过得还算不错。
方栩栩从小对自己的父母都没有什么印象,一年见几次父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栩栩什么时候回到父母家的呢?她七岁那年,要入学了,舅妈在家和舅舅了一通大火,吵得不可开交。
“难不成让我们养她一辈子?她亲生父母都在呢。你要是坚持养栩栩,我就带着孩子走。”方栩栩第一次意识道自己是没人要的。
方父不得已把这个女儿接回了家。临走那天,只有她舅家的表哥拉着她的手,悄悄对她说,“栩栩,这个饼干给你。姑父要是不给你吃饭,你吃这个。”
方栩栩回到那个家不至于没饭吃,只是日子却是不好过。
方父和方母原本是镇上供销社的职工,因为生二胎,方母下岗。没几年,供销社解散。方父便在街上开了一家服装店,生意也算不错。方栩栩回来时候,就现家里的妹妹有很多漂亮的裙子。
她在这个家磨合了一个月终于去上学了,这是让她最开心的。在学校,她可以见到自己的表哥沈秋实。
沈秋实有时候放学会过来找她,给她带些吃的。“栩栩,你在家好不好?”这个暑假,他去了外婆家,他们有一个月没见了。
方栩栩默了一下,才小声说道,“我不喜欢这里。”
沈秋实摸了摸她的头,“听话。”
方栩栩没有说话,她想说,她想回去。可是她没有勇气说,她也知道舅妈是不会让她回去。
一年级第一次考试,方栩栩考试不及格,考了一个48分。晚上她惴惴不安地回到家,看到方铁树就和老鼠看到猫一样,缩着头就往房间走。
方铁树坐在板凳上,一脚腿翘在长条板凳上。八仙桌上摆着白酒,还有花生米。
“你过来,隔壁童童说你们今天考试了,她考了98分,你考多少了?”方铁树喝了一口酒问道。
方栩栩低着头,闷声说道,“我考的不好。”
“什么?”方铁树重重地放下杯酒杯,“你给我过来。”
方栩栩紧张地走过去,如同小蚂蚁一般。
方铁树扯下她的书包,“试卷呢?”他翻了翻,终于找到了那张被方栩栩折成手掌那么大的试卷,“这张?”他慢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