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体很单薄,脸色也白得厉害,看上去就像一株被霜打过的野草。但两只眼睛却亮得像星星般,让人几乎无法直视。
“他,应该不会吧。我们上次抓到他,就没杀!” 张洪生被问得微微一愣,很快就被殷小柔的姓氏,引了许多联想。犹豫再三,终于决定实话实说,“殷委员长那个人,虽然对不起国家,但对弟兄们其实不错。如果他不去投靠人本人,弟兄们恐怕都不忍心造他的反。上次抓到他没杀,结果他稀里糊涂就逃掉了。下次如果抓到,我不会杀他,但不能保证别人还给他逃走的机会。这么说吧,他如果不想死,最好迷途知返。否则,除非日本人真的能征服中国,否则,早晚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我明白了,谢谢您!” 殷小柔深深向张洪生鞠了个躬,扭过头,蹒跚着跑向队伍的前方。两串眼泪落在山路上,迅速被泥土吸收,然后变成两行浅浅的白点儿。
“这位殷小姐……” 张洪生敏锐地看到了地上的泪痕,叹了口气,低声向李若水打听。
“我未婚妻的邻居!” 李若水迅速接过话头,大声回答,“从前天起,就一直跟着我们几个一道出生入死。身体虽然单薄了些,却从没拖过大伙儿后腿!”
“真是难得!” 从李若水的话语中,清楚地听到了维护之意,张洪生笑了笑,低声夸赞。
对方姓殷也好,姓王也罢,都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她是自己人,可以并肩而战。至于小姑娘跟殷汝耕之间的关系,更没必要刨根究底。
“每个从北平杀出来的人,都很难得!” 李若水心中的石头,悄然落地。笑着冲张洪生点了下头,低声说道:“我去前面看看我未婚妻,免得他为我担心。李队长,如果有事情随时招呼我!”
“去吧,去吧! 刚刚打掉了一伙汉奸,天黑之前,应该不会遇到什么新麻烦!” 张洪生体贴地笑了笑,轻轻挥手。
多好的一群年青人啊,如果不是身上已经打满了二十九军的印记,真该不惜任何代价将他们留在自己的队伍中。这年头,读书人通常都怕死。敢跟小鬼子拼命的人,通常又都没读过书。想找一个既识文断字,又肯跟小鬼子拼命的人,太难了,难得就像沙里淘金。
想到这儿,他不禁又开始佩服起了宋哲元的聪明。居然前脚儿镇压完了一二九运动,后脚儿就能跟学生们握手言和,并且将学生们拉入军官预备队,让学生们对二十九军死心塌地。而相比之下,自己最初所在那支队伍的张少帅,简直就是个败家子加窝囊废。所以也难怪丢了东三省之后,很快偌大支队伍就分崩离析。(注1:1935年十二月九日,北平学生罢课反对日本人扶植殷汝耕成立汉奸政权。引全国反对日本人侵略高潮。宋哲元下令将运动镇压。)
“嗡嗡,嗡嗡,嗡嗡嗡——” 正郁郁地想着,一个恐怖地声音,忽然从天而降。“飞机,快躲!” 张洪生瞬间毛骨悚然,扯开嗓子大声示警。
通州保安队之所以忍无可忍选择了起义,就是因为小日本用飞机将炸弹直接扔到了军营门口儿。对这种在空中高速移动的死亡杀手,张洪生无比地熟悉。
“轰隆!” “轰隆!” “轰隆!” 爆炸声,在山路旁响起,硝烟迅速吞没一个个惊慌失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