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望着崔不去,慢慢道:“崔不去,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嘴巴,总在应该闭嘴的时候开口,自找死路?”
崔不去:“禅师你与凤霄,果真英雄所见略同,二位既然神交已久,不如我做个中人,让你们烧黄纸喝鸡血义结金兰?”
“待凤霄的尸被带过来,便是你的死期,能多活一刻,你最好还是多珍惜,免得我一不留神,怒火中烧,提前把你掐死。”玉秀慢条斯理道,至此已完全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中了奈何香,气急败坏或破口大骂都不能改变结果,倒不如省点力气,从崔不去口中套出解药所在。
崔不去:“我没有查出那位贵人是谁,但结合时间与你之后的经历看来,那位贵人,应该就是被当时的周武帝送去和亲的千金公主吧。”
玉秀看他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但崔不去浑不在意,他想要说的话,必然得说个痛快,才有可能停下来。
“千金公主怜你无父无母,备受孤立,便将你带到突厥,手把手教你认字,又让人教你武功,几年之后,你离开突厥,游历中原,而后出家,成为天台宗一名弟子。但像你这样天资出众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所以你很快就在天台宗脱颖而出,甚至差点就成为下一任的宗主候选。”
“但你却主动拒绝了,表示自己资历不足以服众,希望下山游历,宗主见你年轻稳重,任你为尚礼堂座,让天台宗经营多年的人脉物资为你所用,方便你在外行事,但你下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当初那个芦花村,将全村灭口,然后一把火,付之一炬。”
说到这里,崔不去不得不停下,他的喘鸣之症经过刚才两颗药丸压制好了许多,但奈何香的毒却没能得到缓解,玉秀有武功在身,还不像他这么狼狈,但崔不去却只能勉强靠着柱子支撑身体,待缓过这一阵,才能将话继续说下去。
玉秀淡淡道:“真不容易,难为你能一路查到芦花村,但我很奇怪,当时全村人都被我灭口了,你又从何得知这件事?”
崔不去道:“周家的新妇,刚嫁到芦花村没多久,那几日归宁省亲,正好逃过一劫,你自然不认得她,但她却从家人与同村人口中,得知过你的存在。”
玉秀呵的一声:“原来是漏网之鱼!可你查到这里,又有什么用处?”
崔不去:“自然有用处,起码我知道,你的计划,云海十三楼的计划,跟千金公主脱不开关系,如此,你一直以来,处处阻挠我们,想要天池玉胆,甚至假扮可汗,破坏隋朝与西突厥的关系,又不让佛耳那边好过,才有了解释,因为千金公主深恨当今天子夺取了他们宇文家的江山!”
玉秀哈哈笑道,神情讽刺:“你错了,公主跟云海十三楼没有半点关系,她身负使命,嫁给突厥可汗,这一辈子都要被困在突厥,又怎么在中原翻云覆雨,弄出一个云海十三楼?但她想要的事情,无须她亲自去做,我也会帮她完成,云海十三楼想要做的一切,正好与我不谋而合,我为何不能借助他们的力量呢?”
“崔不去啊崔不去,你自诩智谋过人,可你这些算计别人的本事,怎么不用在经国济民上面呢!成日只会与凤霄勾心斗角,揣摩天子心思,然后让弱女子去出头,让弱女子去和亲,让她将本来应该你们这些人受的苦难都受尽了!”
玉秀面露恨色,仿佛将崔不去与心中许多仇人的面孔重叠,他伸手揪住对方的衣领,直接将崔不去揪到跟前,另一只手则掐住崔不去的脖颈,狠狠收紧!
崔不去原想问出他背后的主谋,探知云海十三楼更多的秘密,没想到竟阴差阳错,将玉秀心底最深的秘密给问了出来。
眼前这个戴着阿波可汗衰老面皮的俊美和尚,竟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痴。
而他钟情的对象,正是那位前朝的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和亲之后不久,北周就改朝换代,变成了隋朝,坐上皇位的天子杨坚不是别人,正是末代周帝的岳父,仗着自己独揽朝政,顺便就黄袍加身,又将千金公主一家戮尽。
权力之争,从来没有脉脉温情,但失了家国的公主,又如何会不恨?
她培养玉秀,可能仅仅是为了利用,可能也动了几分真情,但玉秀为了她,才真正是赴汤蹈火,以天下为棋局博弈,搅动了多少人心。
若是让天台宗得知这一切,他必定会被逐出师门,身败名裂,晋王也不可能再用他,这几年他费心筹划得来的权力与虚名,全都会灰飞烟灭。
就连云海十三楼……
如果玉秀不是一先生,这天底下能驱使得动他的,又是谁?
是千金公主,还是另有其人?
脑海里闪过种种念头,崔不去的脑子越昏沉。
耳边传来玉秀的冷笑:“我猜,奈何香根本就没有解药,又或者,解药不在你们两人身上,所以你才费尽心思,拖了这么久,想等凤霄来救你,是不是?”
崔不去闭了闭眼。
以玉秀的聪明,自己能拖这么久,已是不易,被现是迟早的事。
脖子再度被掐住,对方的力道一点点收紧,玉秀似乎笃定凤霄已经来不了,故意让崔不去一点点滑向死亡,不肯给他个痛快。
对玉秀而言,崔不去是个复杂的存在。
他既享受与崔不去斗智斗勇,欣赏对方与自己不相上下的聪明,又深恨对方屡屡破坏自己的计划,这次他假扮可汗,自问没有半分破绽,却还是被对方察觉。
幸好自己早已布下一手,确保万无一失。
“我不舍得杀你,可惜,你不得不死。”玉秀说罢,忍着毒的痛楚,运气于掌,准备将对方的脖子捏断。
却在这时,外面传来短兵相接与高声怒斥的动静。
紧接着,玉秀闷哼一声,手陡然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