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庄伯便解释道:“彼子叫做蒙仲,是景亳子姓蒙氏的族子,具体我亦不知,但此前其家族的长老蒙荐送他到居内时,曾夸言此子定能成为夫子您的弟子。当时我亦不信,但今日所见……”他偷偷看了一眼庄子的面色,见庄子眼眸澄清、毫无愠怒,这才又继续说道:“观今日之事,此子确有几分聪姿。”
庄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又在另外一块竹牌上写下几个字:唤来。
庄伯闻言一惊,旋即又是一喜,恭敬地说道:“我立刻就去。”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屋子,走到院内正好瞧见蒙仲仍被诸子围在当中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他遂喊道:“蒙仲,夫子召唤。”
一听这话,除了蒙仲仅仅只有几分意外,其余诸子皆面露羡慕之色。
期间乐进压低声音说道:“经过今日这件事,夫子想必对你形象深刻,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收你为弟子,恭喜。”
他的话中,带着浓浓的羡慕。
“话不可说满。”
蒙仲赶紧打断了乐进的话,以防止被屋内的庄子听到,旋即压低声音宽慰道:“若夫子果真破例收我为弟子,收一人跟收几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诸子闻言一愣,旋即立刻明白过来,不由地纷纷露出狂喜之色。
不得不说,哪怕是在庄子居内仅仅只住了一年的华虎、穆武二人,其实也早已对此失去了希望,认为自己不足以打动庄子,成为庄子的弟子,没想到时来运转,事情竟然出现了这样的转机。
当即,院内诸子顾不得羡慕,纷纷提醒蒙仲一定要想办法打动庄子,使庄子破例收徒。
只可惜庄伯那边催得紧,一干小伙伴只来得及说几句话,便只能放由蒙仲单独面见庄子。
“须知过犹不及啊,千万别再顶撞夫子了……”
一干小伙伴在心中暗暗祈祷道。
在诸子的暗自祈祷中,蒙仲跟在庄伯身后,走入了庄子居住的正屋,再次瞧见了坐在矮桌后的庄子。
虽然蒙仲先前顶撞了庄子,但因为他有理有据,言辞婉转,且话中不乏有说中庄子心坎的赞美之词——比如那句「圣人不教则众生被惑所扰」,因此庄子倒也并不太在意蒙仲先前的顶撞。
是故,当看到蒙仲走进来后,他抬手招了招,又指指矮桌右侧,示意蒙仲坐到西侧的位子。
蒙仲当然不会违背,走过去正襟危坐。
没想到坐下之后,他现庄子忽然稍稍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解,遂顺着庄子的视线看了一眼,这才现庄子正看着他的坐姿。
『正襟危坐也不对?』
蒙仲有些不解,旋即忽然看到了庄子的坐姿,后者是盘腿而坐的。
他顿时明白过来,遂像庄子那般改为盘坐。
原来,「跪坐」的本质乃是「礼」,表示恭谨虔诚,是「礼数」的象征之一。
而庄子推崇的是道家的「道法自然」,主张顺从天道、摒弃「人为」——即摒弃人性中那些“伪”的杂质。
在庄周看来,真正的生活是自然而然的,因此不需要去教导什么、规定什么,而是要去掉什么、忘掉什么,忘掉成心、机心、分别心。如此一来,还用得着政治宣传、礼乐教化、仁义劝导?这些宣传、教化、劝导,庄子认为都是人性中的「伪」,所以要摒弃它。——这也是庄周抨击儒学「虚伪」的一个原因。
而让庄子感到无奈的是,在孔子过世百余年后的当今,儒家已成为当世的显学——虽然在各国的决策层,目前仍是纵横家与法家的自留地,且并没有国家因为沿用儒家思想而成为强国,但在世俗间,儒家所奉行的礼,早已经深入人心。
当然,这样的结果也并非都是儒家的功劳,而是周王朝,是周王朝奉行周礼,才使得天下万民逐渐接受了礼这个概念——儒家的礼,其实可视为是周礼的延续。
不过对于蒙仲而言,跪坐也好、盘坐也罢,差别都不是很大,甚至于,盘坐还要比跪坐更加轻松,更不会像跪坐那般,坐久了之后双腿麻,连站都站不起来。
瞧见蒙仲改变了坐姿,庄子微微点了点头,旋即提笔在一块竹牌上写了几个字,旋即将竹牌推到蒙仲面前。
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我不会收你为弟子,你可知道原因?【PS:这是通俗的说法,庄子肯定不会这么写,但如果作者写汝非吾弟子人选云云什么的也没这必要,书友们明白就行,以后类似的场景都这样,不要问作者「庄子写那么多字跟主角辩论累不累」那样的话(笑)。】
看到这句话,蒙仲的心情不禁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