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仲决定剔除赵氏、李氏以及邯郸籍的兵卒,这也是情非得已。
毕竟在这个年代,族兵对于宗族基本上都是非常忠诚的,倘若留着赵氏、李氏出身的贵族子弟在军中,难保这些人不会偷偷向安平君赵成、奉阳君李兑等人通风报信,这是蒙仲不希望看到的。
在他看过的兵法中,无论是孙武兵法还是吴起兵法,亦或是孙膑兵法,皆注重军中兵将“上下一致”,为了日后不出现麻烦,蒙仲当然要剔除这些立场不一的兵卒,只留下那些非贵族世家出身的平民兵卒,以便日后贯彻他的命令。
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工程量颇大的任务,毕竟阳文君赵豹率下的军队,亦有一军兵力,即一万两千五百人,要将这些兵卒的兵籍全部看一遍,哪怕这些兵卒每人都只有一行字,这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好在有蒙虎、蒙遂、向缭、乐毅等人帮他一起。
待等到当日下午大概未时前后,辛苦了大半天的众人,这才初步删选完毕——在剔除了赵氏、李氏以及邯郸籍的兵卒后,阳文君赵豹麾下的士卒,大概有三千左右符合蒙仲的“招募要求”。
蒙仲带着由向缭几人抄录的兵册,返回帅帐去寻找阳文君赵豹。
当蒙仲再次见到赵豹的时候,赵豹这老头似乎已经喝地醉醺醺了,他在见到蒙仲时就毫不客气地质问道:“喂,小子,为何剔除赵氏、李氏以及邯郸籍的兵卒?难道这些兵卒不配入的什么……什么信卫么?”
面对着仿佛怒气冲冲的赵豹,蒙仲脸上毫无惧色,反而似笑非笑地回答道:“阳文君不知其意么?”
赵豹闻言愣了一下,在嘿嘿笑了两声后,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水,挤兑道:“小小年纪,这心思倒是挺重。……还剩下多少人?”
“约三千左右。”蒙仲如实回答道。
“哦?”赵豹闻言捋了捋胡须,随口问道:“那你准备如何从这三千兵卒中挑出你想要的五百人呢?”
蒙仲闻言轻笑道:“既然是作为赵主父的近卫,当然是择优,请君侯下令让这三千人绕着军营跑上十圈,最先达成的五百人,在下将抽调为信卫军的一员。”
听闻此言,赵豹有些莫名地瞧了一眼蒙仲,似笑非笑地说道:“小子,你到底懂不懂练兵?体力好,并不代表就是最优秀的士卒。”
“这个在下自然知道,但体弱的士卒,绝对不会是优秀的士卒。”
“……嘿。”赵豹晒笑一声,转头对跟着蒙仲回到帐内的军佐赵贲道:“赵贲,去下令吧。”
“喏!”
赵贲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帅帐。
趁着那三千人正在“考核”的空档,赵豹邀蒙仲与他吃酒。
期间,赵豹直言不讳地询问蒙仲道:“小子,你跟公子章、田不禋,究竟是什么关系?”
显然,他对此还是不能释怀。
蒙仲愣了愣,如实回答道:“在下与公子章,此前并无交情。而田不禋田相……曾经乃是我宋国的士大夫,我的兄长惠盎与他有些交情,是故我此番前来赵国时,兄长叫我带上他的手书前来拜访田相,以便能有个照应。”
他之所以将田不禋称为田相,那是因为田不禋已被公子章任命为代郡的郡相。
“哦。”
阳文君点了点头,蒙仲的解释,与他所了解的情况差不多。
不多时,蒙仲便告辞前往巡视那三千兵士卒接受“考核”的过程了,在他离去之后,赵豹身边有一名甲士低声说道:“君侯,您真的决定让此子带走五百名兵卒么?”
这名甲士,即昨日阳文君府上向蒙仲拔剑的那名卫士,名叫周召。
见赵豹喝着酒不说话,这周召又说道:“那该如何向安平君交代?”
“交代?老夫要向他交代什么?”
赵豹皱着眉头瞪了一眼周召。
确实,他与安平君赵成乃是一个辈分的堂兄弟,彼此身份地位都相当,自然无需畏惧赵成。
“可是……”周召欲言又止。
仿佛是猜到了周召的心思,阳文君赵豹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先静观其变。……老夫率下的兵卒,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降服的……”顿了顿,他又说道:“老夫已吩咐赵贲去安排,相信赵贲定然会设法叫几名士卒当场给那小子难堪……倘若此子不能化解,就证明他充其量也不过这种程度,老夫对赵成也好交代;倘若此子化解了此事,那就顺其自然吧……何必过分得罪一个有勇有谋的年轻人呢?”
周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大概在距离黄昏约半个时辰的时候,那三千名士卒皆达成了蒙仲的要求,绕着整个营寨跑满了十圈,其中最先达成的五百人,被蒙仲召到了校场上。
此时,领着蒙仲等人挑选士卒的军佐赵贲,率先将这次“考核”的目的告诉了那五百名士卒,并且告诉后者,他们这五百人,将有幸成为「信卫」的一员。
听完这一番话,那五百名士卒顿时就炸开了锅。
“娘的,就是那小子让咱们在冷风中绕着营寨跑了十圈么?”
“信卫军?他娘的听都没听过?”
“那小毛孩什么来头,还敢自称司马?”
见底下那五百名士卒议论纷纷,军佐赵贲的嘴角微微扬起几分笑意,旋即平静地朝着蒙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感情是在这里等着我啊。』
蒙仲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