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步战!”
秦骑的一名将官,扯着嗓子喊道。
听闻此番,那些并未被甩下马背的秦国骑兵们,纷纷下马,手持长戈结成了阵型。
这个举动,让方城骑兵们大为不解。
对方不是骑兵么?为何下马像一个步卒那样战斗?
不得不说,在这里就体现了当代主流骑兵与方城骑兵的最大区别。
当代主流骑兵,无论是义渠、匈奴、林胡等异族,亦或是赵国的骑兵,他们都按照着“上马即是骑兵、下马即是步卒”这个听起来有些可笑的战术——为何听起来有些可笑?因为从力的角度来说,骑兵与步卒的最合理力方式是不同的。
步卒,尤其是作为阵型中坚的持盾步卒,他们最需要锻炼的即是下盘,通俗地说,即是要平地上站得稳固,不至于会被敌军冲破阵型。
而骑兵,则主要讲究借助腰部的力量力,比起步卒,骑兵在砍杀时更显大开大合,虽然说这样的力方式破绽很大,但胜在力量也强大,这也是骑兵的力量远在步卒之上的原因。
所谓术业有专攻,由于力方式的不同,当习惯乘马的骑兵下了战马之后,他们的下盘相比较步卒略显虚浮,纵使结成了阵型,抵御敌军冲击的能力也远远不如步卒。
但没有办法,当代还未诞生双边马镫这种马具,骑兵们无法在战马的马背上稳固身体,因此在近距离交锋时下马步战,是义渠、匈奴、赵国骑兵唯一的作战方式。
除了那些马术精湛的老卒可以不依靠马具,单凭自己的双腿夹紧马腹,继续在马背上与敌军作战,一般的骑兵是办不到的。
但方城骑兵却不同,因为蒙仲的关系,方城骑兵早早便投入使用了双边马镫,这个乍一看不起眼的马具,不但极大地缩短了方城骑兵的训练时间,使一名新卒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马术,也使得方城骑兵能在近距离作战时不必下马步战。
正因为如此,方城骑兵从最初的训练开始,训练的便是在马背上作战的方式,可能他们下马步战的水平远不如这支秦国骑兵,但论在马背上作战,这支秦国骑兵也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折返冲锋!搅乱敌军阵型!”
随着华虎的一声令下,他与蒙虎率领麾下骑兵老卒,率先开始折返冲锋。
只见他二人率领麾下骑兵各自排成一条长龙,朝着秦国骑兵的阵型开始冲锋。
看到这一幕,秦将胡郁皱起了眉头。
此时的他已逐渐现,对面的方城骑兵,从本质上来说与他们其实是完全不同的兵种,但有一点他是坚信的,即骑兵组队冲击步卒的阵型,这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想到这里,他鼓舞麾下那些已下了战马的骑兵道:“莫要惊慌,保持阵型,挡住对方的冲势即可……”
然而话音未落,他便听到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阵破空声。
他下意识地扭头一看,便不由地惊得双目瞳孔紧缩。
“箭袭!”
伴随着他有些惊慌的喊声,一阵箭雨当头而下。
仔细一瞧,原来此刻穆武已命令麾下的骑兵们集结在一处,继而叫骑兵们操起背在背后的弩具,朝着秦国骑兵所在的阵型动了一波袭箭雨。
一时间,秦国骑兵纷纷中箭,阵型因此大乱,而就在这时,蒙虎与华虎二人刚好杀至,毫不费力地就撕裂了秦国骑兵的阵型。
“……”
秦将胡郁张了张嘴,看了看正率队屠杀他麾下骑兵的蒙虎、华虎两队魏骑,继而又看了看远处穆武麾下那些手持弩具的魏骑,心中涌现诸般惊艳。
明明此前中原并无骑兵,何以这些方城骑兵竟如此擅长?甚至于,一支骑兵冲阵、一支骑兵远程骚扰,两者配合默契,就仿佛为此训练过千百回似的。
然而此刻眼前的危机却容不得他细想,他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大声吼道:“挡住!挡住他们!不许后退!违令者军法处置!”
在他的命令下,秦国骑兵们只得硬着头皮稳固阵型,可惜就算如此,他们也只能做到延缓阵型被方城骑兵突破的时间。
不过,这还是对方城骑兵造成了一定的威胁。
“啊——”
伴随着几声惨叫,冲在最前头的几名方城骑兵,当即被秦国骑兵乱戈刺死。
见此,华虎双眉一凝,当即伸出左手指向左侧,打出了向左的讯号,旋即,他这队骑兵堪堪擦过秦国骑兵的阵型核心,从边缘绕了过去。
『士卒们的甲胄不够厚实,正面冲击步卒还是太勉强了……回头得跟阿仲说说这事,倘若日后我骑兵需冲击步卒的方阵,那就必须给士卒们配备更厚实的甲胄,唔,最好让战马也披上一层甲胄……』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瞅见跟随在自己背后的骑兵们不停地有人落马,或被秦国骑兵用长戈刺死,或被那些敌军用弩具射下马,华虎心中深恨不已。
虽然他也知道,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但他还是希望尽可能地减少己方的伤亡,毕竟那都是他方城的士卒。
“绕过去!重新组成阵势!”
高喝一声,华虎鼓舞着麾下的骑兵们。
而与此同时,蒙虎那边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按照蒙虎以往的性格,此刻肯定是不顾其他直接强行突破了,但莽夫未必就不懂得进退,至少对于蒙虎来说,他那超乎常人的直觉,使他可以规避掉一些危险。
就好比此刻,心中的感觉告诉他,倘若他继续强行突破,虽最终他可以凿穿对面这支秦国骑兵的阵型,但他麾下的骑兵,也会因此折损过半。
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战场另外一侧,见华虎队已绕过秦骑的阵型,他亦立刻打出了旗号,示意麾下的骑兵向右侧暂退。
方城骑兵的第一拨冲锋,失败了。
失败了怎么办?
那就换种姿势,再来一遍!
不多时,蒙虎与华虎两队骑兵,便分别来到了秦军阵列的西南角与东北角,且在这两地重新摆出攻势的阵势。
看看前头,又看看后头,秦将胡郁本能地感觉到了己方即将遭到前后夹击的威胁,但他没有办法,毕竟他麾下的秦国骑兵们,此刻就像一名步卒那样结成了阵列,根本无法轻易移动,否则阵型一乱,势必立刻被对面的魏国骑兵所击破。
更可恨的是,对面的魏骑中至少还有一半人马,伫马远处,利用弩具朝他们射击,使他们疲于应付。
『完了完了,这群中原骑兵……太强大了……』
咽了咽唾沫,胡郁的脑门满是冷汗。
而就在这时,前方与后方的蒙虎队与华虎队开始行动了,只见他们绕着秦军阵型的开始策马奔跑,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就抱持在两军相隔十几丈的位置。
此时若从上空俯视,便不难现蒙虎队与华虎队这两支骑兵的移动轨迹,正好形成一个圆,将秦国骑兵笼罩在内。
外行人看不出门道,但倘若此刻有赵国的骑兵将领在这里,比如牛翦,相信他就立刻看出,这正是由赵主父、赵武灵王赵雍所明的骑兵战法:车悬!
“将军,那些方城骑兵……他们在做什么?”
在秦将胡郁身边,有秦卒看到那两支魏国骑兵的举动,不解地低声问道。
胡郁没有解释,但他心中却很清楚,那两支魏国骑兵,这是在寻找他阵型中的薄弱处。
此时此刻的胡郁,不由地想到了群狼狩猎猛虎时的样子——狼群一般不会与猛虎搏斗,但若是被逼无奈,狼群也会与猛虎搏杀,介时,那些狼就会分散在猛虎的四周,徐徐绕圈移动,倘若那头猛虎的眼睛看向其中一头狼,那么其余几头狼,就会立刻从背后、从侧面扑向那头猛虎。
就好比此刻,蒙虎与华虎二人分别率领一支骑兵绕着秦国骑兵的阵型奔跑,其中有一支负责佯攻,吸引秦军的全部注意力,而另外一支则负责强行突破,但哪支负责佯攻、哪支负责突破,胡郁实在看不出来。
“箭袭!”
随着一名秦军将官的吼声,又是一波箭雨笼罩于秦国骑兵的阵型上。
胡郁恨得咬牙切齿,但心中也清楚一点:待这次箭袭后,那两支围绕着他们奔跑的方城骑兵,必将展开行动。
果不其然,箭雨刚刚落下,就在诸秦军士卒们下意识躲避弩矢,以至于阵型稍显混乱时,蒙虎率领麾下的骑兵,猛然加快速度,偏离了原本的行动轨迹,一下子就突入了秦军的阵型。
『是这支么?!』
胡郁心中一惊,正要下令士卒们加强对蒙虎军的防御,却猛然一顿。
『不对!是身背后!』
想到这里,胡郁转身朝向华虎军,厉声吼道:“这支才是方城骑兵的主攻,挡住他们!”
而就在这时,华虎队亦像蒙虎队那般,偏离了原本的行动轨迹,瞬间突入了秦国骑兵的阵型,也亏得胡郁及时察觉,总算是堪堪挡住了华虎队的攻势。
然而还没等他松口气,便有身边的秦卒惊呼着提醒他道:“将军,北侧,北侧要被方城骑兵突破了……”
“什么?”
胡郁下意识地转过头来,望向远处的蒙虎队,却现这支方城骑兵正在迅速朝他本阵突袭。
『这支居然才是主攻?』
一时间,胡郁心中不禁有些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