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时,足痛难行,不得不让人用轿子将他抬着上下朝。
但在洛阳,似乎因为气候干爽,痛苦缓解不少。
若说洛阳有什么缺陷,那便是相对长安,洛阳几乎无险可守。
不过如今以唐帝国的强大,武德之充沛,绝不会有任何敌人能打进帝国,深入国都。
除非,这个敌人来自内部。
总之,李治巡幸东都洛阳后,便安心住下来。
群臣就算有些想法,现在也不敢当面顶撞。
他的好心情,在收到苏定方即将到达洛阳,并献上百济王族俘虏后,达到了最高峰。
就在最开心的时候,随着一封加急的,来自百济的奏折交到他的手上后,全都毁了。
奏折是身在百济的左骁卫郎将刘仁愿所写。
通过海路,达到莱州,再经过运河转运,以最快速度来到唐帝国的皇帝,李治手里。
当看到上面清晰的写着“王文度暴毙”时,李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经历最初的情绪失控,一连砸了好几个玉碗,并书房里价值不扉的文房四宝后,便是连李治最喜欢的一支狼毫笔,都扔在地上摔成两段。
在武媚娘的安抚下,他终于恢复了平静。
近年来,随着权势日盛,还有身体病痛的加深,李治能感觉到,自己的脾气大了许多。
但他也不想改,就这样挺好。
只要不是无故火,该有脾气时,就得有。
帝王若一味温和,是不会收获臣下敬畏的。
在紧急召见最倚重的几位重臣在书房商议后,他一时还不能下定决心。
接着在第二天的朝会,将百济面临的局面拿到朝堂上讨论。
结果不出所料,乱成了一窝粥。
群臣里有主张苏定方再率大军去平定百济叛乱的。
有说要给刘仁愿增兵的。
也有说反正都要入冬了,入冬时不会用兵,就让百济人闹去吧。
等春暖花开,朝中再派大军去从容收拾。
总之一人一个意见。
李治在朝堂上,经过讨论后,还是没有找到令他放心的方案。
第三天,听闻苏定方终于到了洛阳。
都顾不上让他献俘,也不让他回府休息,而是命宫中小太监传话,第一时间召苏定方入宫问对。
见过苏定方,听他详细说了百济的情况,不但没解决李治心中的疑虑,反而令他越不安。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鸭子明明以为煮熟了。
可眼下,鸭子却开始扇动翅膀,好像要飞走的模样。
直到武媚娘看出李治的焦虑,悄悄问起。
李治才将心事合盘托出。
“王文度暴毙后,熊津都督府无主,现在整个后续的战略无法推进,而百济各地因苏定方撤军,蠢蠢欲动,只怕会有一场大乱。”
武媚娘微微一笑道:“太宗在世曾言,大乱之后,方有大治,陛下既有心效仿太宗,立不世之功,又何必在意这一点点小的曲折呢。”
“媚娘说的是。”
李治以手扶额:“我是有些焦虑了,现在有几个问题,先便是王文度没了,谁可接任熊津都督一职,若是这一环缺失,整个东征的战略,从这里便失败了。”
“陛下,昨天不是说苏定方推荐阿弥吗?可是因为阿弥的品级太低,不想一下子给他提拔太快?”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极小的原因。”李治手扶腰带,好似捧着自己日渐外凸的肚子,
他在御案前,缓缓踱步。
仔细看,会现他的左右两只脚,重心不一样,有轻微的跛足感。
那是因为,出巡洛阳前,曾犯过一次严重的痛风。
当时足痛欲死,把他折磨得苦不堪言。
现在虽然没作,但这脚,始终还有些隐痛留下。
他向武媚娘缓缓的道:“阿弥确实不错,能力不差,对你我也算忠心,但是……”
“但是什么?”
武媚娘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但是他现在执掌都察寺,可监查百官,权力实在太大了,一直以来,我是既用,也防。
这是对臣下的爱护,避免他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李治看了一眼武媚娘,似在解释,也似说给自己听:“真正爱惜他,便要限制他,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陛下说的我懂,但是这和百济那边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
李治瞳孔微缩,喃喃道:“若是许他以熊津都督,便等于放开了枷锁,任其施为,一但都察寺这种猛兽放开,会造成何等样的后果,就连朕也难以预料。”
都察寺,说白了,便是间谍机构。
一个直属于皇帝一人的黑暗组织。
正如后世大明的锦衣卫,可监察天下,可自设诏狱。
下至百姓,上至朝中大员,皆在锦衣卫的监控之下。
可以说权力大得没边了。
而李治,所以防备的,正是这种情况出现。
他要做千古一帝,他要效仿,甚至超过父亲的功业。
他要紧紧攥着权力,自然不允许有这样一个超然的组织存在。
只能是,设下重重限制,既用且防。
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都察寺是一头恶犬。
这恶犬必须有锁链,而且锁链得牢牢置于自己手中。
熊津都督,若把这个权柄给了苏大为,又远离帝都,苏大为究竟能仗着战时身份,临机独断,搞出多少事来?
李治,不想让自己陷入被动。
他要完全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