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里洛夫听完爱伦堡这番话,呵呵地笑着说:“老伙计,后面的话您就不用说了。以我对奥夏宁娜同志的了解,她当时肯定没有原谅您。别说是她,就算换成是我,也不会原谅您。要知道一个前途似锦的优秀指挥员,就因为您一篇不负责任的报道,差点身陷囹圄,换了是谁也受不了。”
爱伦堡听完自己老伙计的批评后,连连点头,并表态说:“如果奥夏宁娜同志还不肯原谅我的话,我愿意再次当众向她道歉。”说着就站直了身体,似乎准备再次鞠躬向我道歉。
他当众向我两次鞠躬道歉,这样的待遇,估计连斯大林本人都没有享受过。如果他接连三次向我鞠躬道歉的事,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并向斯大林打小报告的话,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我慌忙站起身,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动作,用轻松的口气说道:“好了,好了,爱伦堡同志,这件事情已过去很久,我也没放在心上了,所以您不用再向我道歉。”
我的话一出口,坐在爱伦堡身边的弗多温连忙站起来打圆场:“是啊,爱伦堡同志,既然奥夏宁娜上校都这么说了,过去的事情您也就别挂在心上了。况且今天我们到师的指挥部,是为了采访,可不是为了道歉。”
弗多温的话,顿时把我们所有人都从尴尬中解脱了出来,我赶紧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爱伦堡同志。听说您今天整整一天都在斯大林格勒城内。采访那些正在和法西斯侵略者顽强战斗着的指战员们。能给我们讲讲您采访后的感想吗?”
我所说的话,顿时吸引了爱伦堡的注意力,他没有再坚持要向我道歉,而是和弗多温一起坐下后,摘下头上的礼帽放在桌上,感慨万分地说:“我今天在城里跑了一天,虽然因为时间的缘故,我去的地方不多。所采访的指战员也很有限。但是我有一个感触,就是坚守斯大林格勒的第62集团军的指战员真的不简单,他们干得简直真是太棒了!”
“老伙计,能说详细点吗?”基里洛夫等爱伦堡说话告一段落时,连忙催促他着:“不要说在斯大林格勒,就算在全国所有的战场上,无数英勇的指战员都在为了保卫我们伟大的祖国,而和那些武装到牙齿的侵略者顽强地战斗着。”
“我在来斯大林格勒前,曾在广播里听到英国c电台的一段时评,令我记忆深刻:战争开始后。波兰28天就陷落了,而德国人28天在斯大林格勒只能占领几座房子;法国38天就陷落了。而德国人38天在斯大林格勒只能占领几条街道。”爱伦堡情绪激动地说道:“通过指战员们的交谈,我知道虽然有不少的敌人冲进了城内,但我们的战士在房顶、楼梯、围墙、窗台以及地下室,处处都摆下了战场,一刻不停地和敌人顽强地战斗着。”
听到爱伦堡的这番话,基里洛夫虽然没有表什么意见,但脸上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只听爱伦堡接着说:“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红十月’拖拉机厂和‘街垒’工厂,敌人目前占领了大半个厂区,可我们的工人同志们在做什么呢?厂房外,我们的近卫第39师的指战员,和厂房外面和敌人激战着;工人们却在厂房里,用车床、铣床来修复被打坏的枪炮,甚至还有一些出了故障的坦克。”
爱伦堡说到这里时,基里洛夫凑近我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柳德尼科夫上校的近卫第70师,因为损失惨重,目前他们的防御阵地,已经撤到了‘街垒’工厂和伏尔加河之间的宿舍区。”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以柳德尼科夫师的损失情况来看,就算撤到了现有的区域,要想挡住敌人冲向伏尔加河的步伐,也是非常困难的。
我不得不承认爱伦堡的口才非常之好,就基里洛夫和我说话的短暂时间内,他已经又表了不少自己的看法:“……根据我在集团军司令部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司令部曾经下过严厉的命令,要求所属部队的所有指挥员和政治工作人员寸步不离前沿阵地、掩体和堑壕,把各分队编成战斗队形,战斗到最后一粒子弹。
上级指挥员和政治工作人员在掩体内、在前沿阵地与士兵交谈的作用和意义,难道还用说吗?以我的亲身经验,我知道,当在掩体内同战士促膝谈心,分担他们的痛苦,分享他们的喜说;或抽上一支烟。一起分析战局;或出出主意,该怎么样打仗;那就是一定会在战士中树立起这样的信心:‘既然指挥员也在这里,那么说,就应该在这块阵地上顽强地坚守下去!’这样,战士在没有接到上级的命令前是绝不会退却,他们将与敌人搏斗到最后一口气。
重要的是,要让所有军人都知道,他们的任何功绩都不会被埋没。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深信,任何任务他们都会完成。尽管部队受到严重的损失,但是党和团的组织仍在展着并锤炼得更加坚强。几十上百名甚至几百名战士在火线上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每个人都渴望参加战斗,如果需要的话,他们会象员和共青团员那样也英勇献身。”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眼睛望向了我,随后笑着说:“同志们,说到这里,我不可避免地要提到奥夏宁娜同志。不管是第62还是第64集团军里,上级指挥员都一致认为您是一位优秀而勇敢的指挥员,而且还经常身先士卒地和指战员们战斗在第一线。在这里,我想给您提个建议,作为师长,您没有必要老是蹲在第一线的掩体里。因为您的位置应该在指挥所里。您应该从那里领导整个战斗进程。当然我也不是反对您到前沿去。在特殊的情况下,作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员,在预见到战况极为危急时,就不应该远离前沿,而应该尽可能地靠近自己的战士。这样,战士们不但不会抱怨你,相反,他们会用自己的胸膛掩护你。他们会努力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爱伦堡刚说完,基里洛夫马上便附和他说:“老伙计,您说的真是太对了。奥夏宁娜是一名勇敢而又充满了战斗激情的优秀指挥员,但她的缺点就像您刚才所说的那样,老是爱跑到前沿去,像一个连长甚至排长似的,指挥部队作战。如果她只是一个连长或者排长的话,这样做无疑是值得称赞的。可她作为一师之长,脱离自己的岗位就是失职。不光得不到表扬,还应该受到批评。您说是吧。我的老伙计?”
爱伦堡呵呵地笑了几声,没有表自己的意见。而是及时地把话题岔开:“我这次之所以主动要求到你们的师来采访,一是为了向奥夏宁娜上校道歉,二是因为你们师从组建到现在,所立下的赫赫战功,是别的部队所无法比拟的。别的不说,就说你们所坚守的马马耶夫岗吧,敌人对这里已经强攻超过了一个月,可以你们师的战旗,依旧在阵地上高高飘扬,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是如何取得这样辉煌战绩的?”
对于爱伦堡的问题,其实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瞧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那位市委宣传部长,我又犹豫起来,毕竟有外人在场,很多话说起来没有那么方便。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我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哟嚯,你们这里挺热闹的嘛。”
我扭头一看,现居然是崔可夫站在门口,连忙从座位上蹦起来,向两人迎了上去,同时好奇地问道:“司令员同志,你们怎么到我们这里来了?”
崔可夫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问道:“马马耶夫岗这几天好像挺安静,正面的敌人居然没有向你们起任何攻势?”
“是这样的,司令员同志。”阿赫罗梅耶夫连忙接过话题报告说:“自从德军遭到了我们的夜袭和炮击后,便停止了对马马耶夫岗的正面进攻。但他们的远程大炮依旧在不简短地轰击着伏尔加河,飞机也飞过我们的高地去轰炸码头,企图切断我们和对岸的联系。”
崔可夫和走过来的爱伦堡、弗多温一一握手后,友好地说道:“爱伦堡同志,欢迎您到斯大林格勒来了。很抱歉,您来的时候,我没能去迎接您,还请您原谅!”接着和基里洛夫握手时,他又接着说,“我接到古罗夫同志从方面军司令部打来的电话,说他将在今晚渡河返回斯大林格勒,所以我就到你们这里等他归来。”
当崔可夫在桌边坐下后,巴斯曼诺夫、拉祖梅耶娃他们显然不适合继续坐下,便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各自的岗位。崔可夫等我们大家都就坐后,饶有兴趣地问爱伦堡:“爱伦堡同志,我来之前,你们在谈什么啊?”
“是这样的,司令员同志。”爱伦堡看了我一眼后,笑着对崔可夫说:“我想采访奥夏宁娜上校,了解一下师这么辉煌的战果是如何取得的?可是从她的表情来看,她似乎有着什么顾虑,才迟迟没有接受我的采访。”
听爱伦堡这么说,崔可夫把目光投向了我,奇怪地问道:“奥夏宁娜,你为什么不接受爱伦堡同志的采访啊,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
我苦笑着说:“司令员同志,涉及到很多军事秘密,在这里说,合适吗?”说完,我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坐在爱伦堡身旁的弗多温,我搞不清他的来历,所以有些话不敢随便说、
没想到崔可夫把大手一挥,大大咧咧地说:“奥夏宁娜同志,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忌。这里没什么外人,就算你说错了,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得到了崔可夫的许可,我的底气足了许多,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开始正式言:“众所周知,师的组建时间不长,兵员几乎都来自古拉格集中营。而各级指挥员则来自军中的惩戒营。说到装备嘛。当然也很差。虽然集团军司令部为我们补充过一批,但还是有大多数的指战员是赤手空拳。部队的装备,除了少部分来自于上级的配给,师指战员所使用的枪支大炮甚至坦克,都是从敌人的手里缴获。”
我说到这里时,崔可夫插了一句嘴:“其实我们组建师时,其目的就是像建立一支人数众多的后勤部队。既然是非主力的后勤部队,那么对他们的武器配方面。据肯定没法和其他的部队相提并论。只是我压根没想到这支部队,在奥夏宁娜同志的指挥下,居然会成为一支战斗力如此强悍的部队。”说到这里,他冲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