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船头,看着怀里抱着孩子的妇女,一瘸一拐的老头,以及提着各自大大小小行李的居民,都顺着燃烧的街道,穿过熊熊燃烧的火焰,向着伏尔加河跑来。
虽然这种场景,在战争爆以后,我已经看的太多了,也许将来还会看到更多,可是敌机这么肆无忌惮地轰炸居民的情况不见得会再有了。我的心由于愤怒而变得沉重起来,我甚至想象自己手里的步枪,能变成一把巨人手里的扫帚,将天空中这些该死的飞机全拍下来。
我们乘坐的船只靠了岸,没等船上的人下完,等候在码头上的居民便一拥而上。一个浑身是血的老人挤到了我的面前,他的手里仅仅地抱着两个孩子,一个早已死去,另外一个还有气,不过却被炸断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我猜测老头可能是孩子的祖父,此刻他已经完全地狂了。他冲着天空中的敌机恶狠狠地咒骂道:‘你们这帮该死的恶棍。难道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吗?’
接着,他无力地瘫倒在甲板上,一会儿嚎叫着:‘我的孙子,我的孙子呀!’一会儿又冲着天空用恶毒的语言诅咒着敌机:‘你们这帮该死的恶棍、刽子手,我就算是变成了幽灵,也会不断地咒骂你们。’
这时。有两位担架员抬着一个受伤的女人上了船。为了怕她在拥挤的人群中被挤坏了,我和战士把她放在了船尾一个相对宽敞的地方。我看到她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不行了,可她还是仅仅地抱着怀里的婴儿,因为此刻敌机还在对着码头进行轰炸扫射……”
尤先科说到这里时,侧转了身体,偷偷地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而在旁边聚精会神听故事的阿克莎拉,早已哭得稀里哗啦。在这样的气氛里,我也觉得鼻子一阵阵酸。连忙用手捏住鼻子,免得一时忍不住,眼泪又会夺眶而出。
“由于我们的防空火力不够,敌人在码头上的空袭就一直没有间断过。我还记得,”尤先科用因为激动而变了强调的声音继续说:“一艘满载着伤员的渡船,刚驶离岸边不久,就给敌机命中,整个船立即就被硝烟和火光所笼罩。甲板上躺着的都是重伤员。没有立即死去的伤员们在甲板上乱爬,拼命地喊着救命。痛苦地**着。
看到运送伤员的渡船中弹起火,不少停泊在岸边的小船纷纷向他们划过去,将伤员们抢救过来。而穿上那些勇敢的卫生员们,不管自己的头和衣服都烧着了,只知道把伤员抬起来,小心地送到赶过来的小船上。谢天谢地的是。这个时候,有两架我军的战机飞了过来,勇敢地和超过自身几倍的德国飞行强盗搏斗,在击落两架,击伤一架后。终于将敌机从伏尔加河的码头上空撵走了。
我停在码头上,等待着我的部队过河。直到黄昏时分,搭载着我们连战士的渡船,才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就在这时,该死的敌机又再次飞了过来。一艘满载着从幼儿园撤出来的小孩子的木船,成为了敌机的攻击目标。
木船被击中着火后,快速地下沉。我们在岸边的工兵、水手们,纷纷从自己在峭壁上的藏身处冲出来,驾着小船朝沉没中的木船划过去,去抢救那些落水的孩子。该死的敌机还在绕着即将沉没的木船转圈,用机载机枪朝着那些划向木船的小船疯狂扫射。面对敌机的疯狂扫射,没有一个人退缩,大家挥动着手里的船桨,快速地向朝前划去,因为谁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到到数以百计的孩子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看到河上漂浮着伸向我们的一只只小手,我的心都揪了起来。我看到一名可能幼儿园老师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从船舷上跳下了水。仰卧在水面上用脚使劲地打着水,双手把孩子托出了水面。
我看到她距离我只有五六十米,连忙将步枪交到了旁边战士的手里,脱掉身上碍事的钢甲和军大衣,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快速地朝女人游了过去。眼看离她只有二十几米时,我大声地冲她喊道:‘亲爱的,加一把劲儿,再加一把劲儿。亲爱的,我来帮你来!’就在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有不到十米的时候,一架敌机俯冲了下来,一连串的子弹射向了河中,正巧打中了这个女人。可怜的女人和她手里的孩子就像石头一般沉了下去,留在我面前的只是被献血染红的一股河水。”
说到这里,尤先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地怒吼起来:“难道他们还是人吗?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怪不得连斯大林同志都要管他们叫‘法西斯野兽’。没错,他们就是一帮没有人性的野兽。……”
我从来没想到过尤先科在到我的指挥部报道前,曾经历了这么刻骨铭心的事情。好不容易等他泄完了,我吸了一下鼻子,努力用平淡的语气问道:“大尉,那后来呢,我们码头上的指战员救起了多少的孩子?”
听到我的这个问题,尤先科的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经过我们指战员的全力救援,船上的312名孩子和老师,有9个人成功获救,其中有两位是老师。”说到这里,他因为激动,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语气:“但我加入您的独立师以后,每次你去前线,我都不离左右地跟着您,是想有一天能亲自向德国人讨还这笔血债。
有一次,你去视察的地方,有一群被俘的德军官兵。虽然他们都是满脸胡须,浑身肮脏,身上的军服也破破烂烂,有的甚至还因为受伤站不起来,一大帮人畏畏缩缩地挤在一个角落里,等待着我们对他们的处置。
我一看见他们,就想到码头上那些死难者,就不由怒火中烧。我每次都是紧紧地握紧了手里的步枪,等待着您的命令。即使您不说话,哪怕只要有一个眼神的暗示,我就毫不留情地将这帮该死的法西斯野兽全部打死。”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望着我,面带坚毅地说道:“司令员同志,我想我现在能明白到您当初在彼得里谢沃村时,为什么会下令将那些俘虏的德军官兵全部处决的原因了。原来您这么做,是出于您对祖国人民无限热爱,和对法西斯野兽的无比痛恨。”
对于尤先科的这番肺腑之言,我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抬手抹去了阿克莎拉那满脸的泪水,安慰她说:“阿克莎拉,别再难过了,这就是战争。只要等我们彻底打败了法西斯侵略者,这样的悲剧才不会重演。”
然后我扭过头,对情绪激动的尤先科说道:“大尉同志,不要着急,以后教训德国人的机会还多的是。等我们重新回到部队以后,你是继续留在我的身边当警卫营长,还是到下面的部队但基层指挥员,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听到我的这番承诺,尤先科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抬手敬了个礼,大声地说道:“谢谢,谢谢您,司令员同志。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