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正在一旁装着干活、却都翘着双耳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孩子们,听到柳谦君这番定论,都眉开眼笑地跳起了身,连做起活来都不自禁地蹦个不停。
倒是本在另一角落劈柴的男主人,在孩儿们渐渐从柳谦君身边散开后,放下了手中的斧头,悄声走了过来。这位三十余岁、照顾众多孩童数年的廖家兄长,眉宇间隐有愁云蓄积,并没有因为柳谦君方才的宽慰之语而安心多少。
被幼子们唤为“霆叔”的男主人环顾四周,现孩童们都散了开去,应该不会再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才蹲下身来,装作帮着柳谦君看护这几个已煎上了汤药的炉火,却暗暗地低语相询:“柳老板亲身前来,想必是仲简兄已帮在下传到了话……不知舍妹的伤病,是不是比去年更重了些?”
柳谦君终于得空,将手中的井水倒进了唯一一个还未开始煎药的罐里。不知是不是心疼自己的满头青丝,千王老板的牙色衣衫虽不可避免地拖在了地面上,却早已将那被水墨带束住的漆黑长拂到了身前,随着柳谦君双手的轻动,梢似乎不小心地碰到了药罐壶口。
自从被笃娃喊做“黄鼠狼”、之后便悻悻然地跟在柳谦君身后不一言的山神大人,此时正靠在不远处的墙角暗里。于是这柳谦君这看似无意的举动,虽未落到身旁那廖家兄长的眼中,却被中山神看了个清楚无遗。
山神大人眉头轻跳,嘴角悄悄翘了起来。这模样落在正忙做一团的满院幼童眼里,只觉得大哥果然说得没错,小房东家的幺叔大人……还真是有点像在暗夜里窥伺家禽的黄鼠狼。
“去年的三伏天时节,你们从府城里带回那最小的娃娃时,楚歌就在赌坊里过不小的脾气。为了你们两兄妹在如意镇里的安生日子,她不肯告诉我们到底生了什么,但她向来嘴快,我们多少也知道一些……”柳谦君手持木枝,将身前药罐下的柴火挑掉了数根,继而将脚边那早就备下的数味药草依序放了进罐,“你们兄妹二人行善多年,既然楚歌点了头,我们也不想过问这宅子里的诸般变故。只是你这个做哥哥的,明知她身上有这积年的伤势,只能静养,怎么还能这般胡来?”
并不想对红尘间众生灵的生死福祸指手画脚的柳谦君,唯一看不过眼的就是有生灵不将自己的命数当回事、特意糟蹋原本可安然无恙的身子。
“落户在如意镇里后,楚歌就为了她的伤势费了大气力,平日里就算不收租、也会偶尔来看看她是否安康,甚至还特意托付了王老大夫要常常前来看护。要不是你这个长兄去年带着她去外头胡闹回来,她哪里会时常犯病,虚弱得连下地走动都难?”与廖家兄长一样,不想让满院的孩童们听到这边的动静,柳谦君也特意低了语声,但这轻声细语间的教训之气根本不亚于平时,“要是她哪天倒在了这院里、再也起不了身,你是不是才会更欢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