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小鬼当然没有乖乖闭嘴。
她下意识地抚了抚左肩骨,嘴角一咧,便立马魔怔似地转了话锋,还颇为夸张往已经走了大半的九山七洞三泉人群那边狠命眺望着:“小白夜猫子呢?”
“佑星潭那位少年掌教么?”沈大头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不但没有意识到索命小鬼是在故意转移话题,竟还认真地回答了句,“他不会来的。”
他是混入渊牢最早的内应,当然已在暗中先行于破苍主人本尊照过面:“末倾山那把大刀和佑星潭掌教应该交情不错,在我们来之前,他就和第五悬固打听过……据他的说法,第五悬固那老头的念头从没算到佑星潭掌教身上去过——说是许多年前的那场定夺和他毫无干系,不来就不来吧。”
大头侏儒仅是老老实实地转述着破苍主人的说辞,事实上,他至今也没弄懂破苍主人当初那番话的意思——他本就对九山七洞三泉和太湖渊牢数代以来的溯源纠缠毫无兴趣,也不想知道个究竟。
可他怕极了这只傒囊,怕极了前往洛阳的一路上会被她整死,根本等不到冤家和黑虎来接他。
他当然要竭尽全力地讨好另几位将与自己同行的难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尤其是这个一句话就能压制住傒囊的卫禽。
果然如沈大头所料,他这话一出,不仅索命小鬼奸计未得逞地轻“哦”了声,就连柴侯爷夫妻和卫禽姐弟,都意味深长地对望了彼此一眼,面色各异,但至少没有一位再话多问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在大头侏儒这个无辜的局外人面前略过了这场真相。
索命小鬼更是无所谓得很——只要小白夜猫子并未陷落在这场困局里,管他在哪里逍遥?
他越是不知所踪,就越没有办法深究太湖底的这场变故。
更不会知道,他最心爱的小徒弟,差点就成了渊牢里的永世住客,与凡世天光无缘。
小牙和自家小师弟一样,是个喜欢离家出走的娃娃,只要出了渊牢、生死无虞,她也实在懒得管那孩子此后会去哪里。
第四代妖力炉鼎是不是会回冽川荒原,关她什么事?
也许将来有一天,小白夜猫子会因为找不到小牙,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
想到终有再次把雪鸮妖主捉弄于股掌之上的那一天,索命小鬼几乎要把嘴角翘到天边去。
还逗留在湖底这方空地上的生灵,已越来越少了。
九山七洞三泉在各自收拾齐整、等到了十三重瀑传来太湖附近并无危险的消息后,便尽数行动迅速,慌不迭地远离了这片灾祸水域,此时已只剩了裂苍崖和锹锹穴两个山门尚未遁走。
尤其是裂苍崖的无极掌教,明明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随时可以行风离开太湖,甚至还被其他山门的长老邀着一道回去,却每每婉言拒绝,像是还在等谁。
直到四面八方的水墙缓缓晃动起来,渐有崩溃之相,无极掌教才微有动容,朝水墙深处多看了一眼。
如同恍惚间的错觉,远处似乎有势头极大的波澜晕起,却伴着碧色的光华层层叠叠推近而来,泛动如浪潮,迅疾似雷霆,仿佛瞬息间就能将这方暂时开辟出来的空地席卷吞噬。
但那澎湃磅礴的碧绿光华脱浪而出的一刹那,便凝聚成了浓重的藏青色,停在了两只宽大的袍袖上,于虚空中猎猎翻动,稳稳地托着主人踏足在了湖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