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到,张绣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实在出乎意料。
事实上,张燕也清楚自己的立身之本。他以德行和道义约束麾下的众将,以实力震慑众人,感化黑山的将士和士兵,所以无数人拥护他,愿意站在他的这便。
他们和袁绍是有仇的。
如果张燕转而投向袁绍,那么,他麾下的许多将领都不会同意。
张绣看到张燕的神态变化,知道自己打动了张燕,继续道:“除此外,刚才张统领说要掌控河内郡,不是我故意贬低张统领。”
“论及治理地方的能力,你自问,能比得上胡昭吗?”
“胡昭上任数月,令河内郡大治,各县的大族不敢生事。恐怕张统领如果担任河内郡的太守,又会有无数的百姓揭竿而起,甚至再度逃入黑山中。”
“这情况,你愿意吗?”
“张统领擅长的,是战场上的厮杀。让你治理地方,那是舍本逐末。”
张绣道:“更何况,据我所知,张统领山上的政务,大多数时候,都是你的谋士任邛处理。他替你处理政务,你对政务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张燕神情一变再变。
诚如张绣所言,他治理的地方的能力很普通。
让他治理河内郡,或许几个月后,原本刚刚恢复稳定的河内郡,立刻又会动荡不安。
张绣正襟危坐,面色肃然,继续道:“当然,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如果不折腾,的确很没趣。人生的意义,在于折腾。不管是好是坏,都要折腾一番。”
“张统领可以选择折腾一番。”
“管你死后,哪怕是洪水滔天,你也看不到。”
“可,张统领不是一个人。”
张绣继续道:“张统领膝下的幼子,年不满十岁,正是需要人照拂教导的时候。以张统领的这点微末学问,要教导儿子,恐怕也就是传授一点粗劣的武艺,除此外再无其他。”
提及儿子,张燕面色郑重。
儿子是他的逆鳞。
那是他最重视的,他既当爹又当娘的,好不容易,才把儿子拉扯大。
张燕是希望儿子有出息的。
张绣看到张燕的神色变化,知道这是突破口,继续道:“在黑山中,你的儿子就是一个土匪。你张燕,虽说曾经上表天子,得到朝廷的敕封,让你做官。”
“可,你是官吗?”
“普天之下,有多少人把你当作是朝廷的官员呢?”
“几乎没有!”
“所有人看你张燕,名面上是黑山军,实际上就是黑山贼,是把你张燕之众当贼匪看待的。不管是袁绍,亦或是曹操,还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
张绣说道:“你可以自欺欺人,说自己是朝廷任命的官员。可是,你的儿子呢?难不成,你希望你的儿子长大后,遭到世人的鄙夷,整日生活在黑山中,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张统领四处厮杀,见过外面的世界。”
“可你的儿子没有。”
“他的这一生,才刚刚开始。难道,你就希望他一辈子,始终都躲在黑山中。”
张绣言辞愈的锋锐,道:“为人父母的,都希望儿女能走得更远,能过得更好。本官也一样,本官刚刚初为人父,懂得张统领的想法和感受。”
“够了!”
张燕大喝一声。
他握紧拳头,眼中有着愤懑。不是愤懑张绣的话语,是愤懑他的无能,更对于自己的出身有了愤懑,他想给儿子更好的环境。
他想让儿子有出息。
这是张燕的执念。